“不要,不要……”他狠狠地抽噎一声,声音嘶哑得宛如无力的嚎啕,嘴角因为过度的喘息流出些许津液,鲜血淋漓的手抓在胸口,“求你了,我和他……别再毁坏我和他的回忆……求你了。你不知道我还能留住的有多少,求你了,别……”他像是陷入了精神上的错乱,已经失去了对眼前场景的辨别能力,开始以为自己正处在过去锥心刺骨的绝望里。他似乎还想哀求什么,紫绀的薄唇神经性地抽动着,却还是敌不过心脏病的痛楚,一时间痛苦到两眼都翻起白来。极致的痛苦终于让他得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获得了清醒,那一刻他在空白中缓缓地想,盛朝,我已经尽力去爱你了,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过好像……也就只能到这儿了。04戴绪这次的发病和以前骆盛朝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哪怕三年前骆盛朝已经为了他学会了静脉注射和一些应对心悸的按摩手法,可从前从未有一次戴绪的情况如这次一样紧急。短短几息之间,当骆盛朝终于从盛怒中挣扎出来,感觉到手心的重量空得令人心慌时,戴绪已经捧着满手的鲜血和瓷片昏厥在了冰凉的地板上。骆盛朝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连灵魂都随之紧缩起来。他确实是恨着戴绪的,恨戴绪的背叛,也恨他不知错还恬不知耻,但却从来没想过要让戴绪付出生命的代价。然而眼前的情况显然以他的三脚猫功夫无法应对的,戴绪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闭,整张脸褪去了方才窒息时的红色,转而变得苍白灰败,唯有一双唇瓣紫绀得厉害。骆盛朝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无边的悔意和恐惧顿时如晴天霹雳向他袭来,惹得他双手一阵剧烈的颤抖,喉咙里甚至难以挤出面前人的名字。一切情爱纠葛在生离死别面前都只是等闲伤情,骆盛朝狠狠咬了口胳膊上的软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给戴绪先注射了一阵强效的强心针,接着一秒都不敢耽搁,直起戴绪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摸到了兜里的手机。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骆盛朝双手沾满了戴绪的血,甚至连手机屏幕的锁都打不开,只能用紧急通话拨打了急救电话。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似乎被浓稠的空气拉得格外长,骆盛朝下意识摸着戴绪的胸口,那里瘦骨嶙峋硌得他都有些痛,可深处虚弱紊乱的心跳声确实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救赎。他太狼狈了。骆盛朝打小就注重外表的干净整洁,而眼下的场景是这样的凌乱不堪,他身上、双手上都沾着戴绪的血和津液,还有眼泪……来自他自己的眼泪。他抬手摸了摸,血泪交融之间他突然感到了灭顶的不舍——原来这三年能够安安稳稳地不在意戴绪,是因为他知道戴绪正在天涯彼端好好地活着。而现在,怀里每一次虚弱的呼吸都好像预示着近在咫尺的永别,这让人还怎么……继续不在意下去?哪怕这个人曾经那么残忍地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哪怕这个人只是个白眼狼,哪怕他恨他恨到想要毁掉全部过去的痕迹……他却还是在意戴绪的。戴绪的抢救进行了数个小时,上万秒的时间里骆盛朝都寸步不离地坐在等待区看着对面的白墙发愣,只有他自己知道,白色墙壁上浮现出的分明是戴绪看他的最后一眼。那一眼实在是太沉重了,也太轻盈了。骆盛朝无比熟悉那双漂亮的眼眸,于是也无比顺遂地读出了那一刻其中暗藏的所有喻意。那一眼里含着笑意,含着释然,含着浓烈的不舍……还含着一丝怯懦,太清晰了,清醒得和如今戴绪颠三倒四的表达能力毫不相符,但也只有那一瞬而已。徘徊在某个最后的场景里无疑是让人浑身发凉的事,幸好数个小时的抢救还算成功,戴绪被推出来时虽然还在深度昏迷,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需要在加护病房看护一天便可以转到普通单人病房调整休息。不过主治医生还是有些担心缺氧可能对大脑造成了损伤,叮嘱骆盛朝和几个戴家的下属等戴绪醒来后再给他做一个脑部检查,以免留下后患。说完这些,主治医生脸上不免流露出沉郁神色,他看了看被护士推往加护病房的人,摇了摇头:“病人还很年轻,可这身体情况让我们差点以为他已经是个年迈的老人家了。他先心病本来就比较严重,现在情况也有加重,而且整个过程中也没有给我们反馈任何积极的信号……家属,多少还是得上点心。”医生毕竟是外人,言尽于此便摘下口罩转身离去,只留下骆盛朝独自站在原地,脑子里几乎还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