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薅了把额前的头发,忘了昨晚阿娘才说过,今日郁苒两人会到平阳城,就安排在闲庭的,闲庭离这儿也不过两个胡同巷子。郁桃磨磋着牙,想起方才自己扫见的情景,段岐生小心翼翼扶着郁苒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狗男狗女成双对,而她却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酒楼独自吃饭,这种差异在郁苒身怀有孕后尤为明显。也让郁桃头次意识到自己头顶的颜色不该是黑色,而应该是春天的颜色。张锦菱不明所以,担心后怕的让丫鬟出去看一眼。翘楚小心翼翼的掀起帘角,只一眼便如同雷击一般,‘嗖’的蹿回来。“怎么了?”张锦菱被她主仆几人绕晕了头。翘楚脸色极臭,“二姑娘在外头。”“谁?”张锦菱攒头出去,终于瞅见让主仆二人见之变色的人——段岐生搀着郁苒正往这边来,夫妻皆着月白衣衫,郎才女貌很是羡煞人眼。“欸?二妹和二妹夫啊。”她退回帘内,笑眯眯看着郁桃:“不是吧,你还怕他们两个?”“怕?”郁桃掀起眼皮,慢吞吞道:“我也是有良知的人。”“哈?对他们?”张锦菱一脸‘你这么善良,逗我吧?’的表情。“唉”郁桃沉沉叹口气,重新拾起筷子,“我只是不打孕妇。”张锦菱张大嘴巴,一块鱼肉掉出来,“这就怀上了?”“不止怀上了,别人还让母亲帮衬着照顾,一副出了事儿要拿我们问罪的样子。”“可真贱。”张锦菱骂了句,忍不住分析:“这才把月,你没想过段岐生那家伙为何非郁苒不娶,不定婚前就有了?”郁桃看着窗外出神,她还真没往这上头上过,男女□□本就疏缺,何况像段岐生这样心思摇摆不定的能是良人?如今木已成舟,再去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能膈应郁苒的,不过就是抢了她心尖尖上的那个男人罢了。?郁桃突然抓住窗边,眼睛捕捉到楼下那架马车,停在酒楼门口,轿厢下的车轮有明显的折痕。兜帽车夫吩咐伙计修缮,而立在一旁清清冷冷的男子,不是‘韩伟’是谁?郁桃心思微动,当即撂下碗筷,往楼下去。“干什么去啊?”张锦菱追问道。郁桃掷地有声撂下话:“为了强权富贵!”张锦菱:“?”郁桃走下繁复交错的木楼,穿过前院的竹林小径后,看见了牌匾之下的人。还算僻静的巷子,车夫仍在与店家交涉,郁桃站在小径的石子路上,竖耳听着。她今日穿着力求轻装简行,但防不住好身段能将简易的裙衫穿的亭亭袅袅。风一拂过,尤其明显,哪怕是跟着阳光倒影在地上的影子,也是玲珑有致的模样。韩祎略低头便看见,影子畏畏缩缩往前又往后,手放在嘴边松鼠吃果子似的咬着。这样大胆的、又有些怕事的风格,极其明显。没头没脑一样往他跟前撞,他不曾留意,也知道是谁。郁桃磨蹭完小段石子路,最终,她闭闭眼,一冒头出现在了韩祎面前。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大概。韩世子的马车为避让在路边玩耍的孩童,这才惊了马,撞坏车轱辘,不得不就地停下。她是有心想帮衬的,不过看见那张几分冷然偏偏俊逸的脸,有些纠结了。实在是忘不了,韩祎那一句“姑娘双腿健全,可以步行下山。”听听,这是人话吗?这咱还能帮吗?但是,生在平阳城自家地盘上,郁桃明显底气足多了。韩祎背手而立,垂眸看着她,极有耐心的等她开口。郁桃抿了抿唇,露出个甜丝丝的笑。“世子哥哥,我有马车,要不要借你用呀?”声音甜的像是放了蔗糖的糕点扔进蜜罐子泡上三天三夜,能齁死三个张锦菱。也不知道这样同人说话的腔调是谁教她的。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流过,略微沉默的片刻后,韩祎笑了。郁桃有些懵,借马车很好笑吗?出于直觉下的习惯,她觉得有些大事不妙,脚步后挪,但内心又被驱使着无法后退。她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人,这点问题能算什么?韩祎的笑容极浅极淡,几分漫不经心的意思,便收拢了。他倾了倾身,留些片寸可供呼吸的空间,和她四目相对。“马车借给我了,你怎么办?”男人的眼睫长且密,漆黑的眸子似有吸纳万物的能力,将她罩在其中。郁桃额头起了薄汗,有些难以呼吸,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微微带着苦味儿的水安息熏香。狗男人,竟然出卖色相骗取马车,她没什么出息的脸红了,说话开始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