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知的意思,既使旁人听不懂,又明里暗里表现出他二人有些渊源的样子,叫这层合作关系瞬间看起来并不那么简单。费薄林也只是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双目往下微垂,遮住眼底神色,不置可否。下一秒,门外走进stel的两个助理,依次在stel右边坐下。随后费薄林便看见了踏进门的温伏。对方显然也在看着他。温伏停在门口,被帽子压低的头发和口罩几乎挡完了他的脸,可费薄林还是一下就望进了温伏的眼睛,像多年前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样。那双眼睛像一对看不到底的黑色玻璃珠,藏在浓密的眼睫下,十年如一日的冷淡、漠然,没有任何杂质,只有在望向费薄林的时候会透出一点有情绪的光亮——但也仅仅是一点。费薄林看见温伏的刹那间有些恍惚,仿佛十年光阴并没有在温伏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这个人还没长大,与十六岁时无两,寡言少语,纯粹干净,谁接触他都像隔着一层玻璃,生来疏离,看得清却靠不近。“温伏?”stel扭过头冲门口说,“怎么不进来?”温伏错开视线,快步走到会议桌前,挨着stel坐下。会议负责人关上了门,走到会议桌前方:“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尽早开始尽早结束吧,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费董?”费薄林一只手屈指扣在桌面,还站在椅前,似乎尚未回神。“……费董?”等负责人轻轻喊了两声,他才如梦初醒地抽离目光坐了回去,冲对方点头示意:“不好意思,开始吧。”会议桌的另一边,温伏听到费薄林的声音后,轻轻垂下眼,摘去了口罩。来自stel工作室的负责人正翻着一页一页的ppt对着费薄林讲得口干舌燥,ppt上大半内容都与温伏有关,从市场分析到歌手个人市值再到影响力、风险和投资收益评估,温伏在与会者嘴里简直快变成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珍宝。费薄林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ppt翻动时的光反衬到他金丝镜框的镜片上,眼镜下费薄林的鼻梁笔直挺拔,五官和轮廓在闪烁的光影中模糊而柔和。他的神色沉着平静,关于ppt上有关温伏的一切,他宛若第一次了解般听得很认真。这样的会议对温伏来说是乏善可陈的,出于礼貌他不会玩手机,如以往偶有几次的次参会那样,温伏只打算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垂眸发呆。与过去不同的是,以前这样的时刻他满脑子只有家里没完成的乐谱、写到一半的歌词还有编曲的分配,只偶尔某些间隙会想起费薄林这个名字。这回他还是静默,眼神却打在了费薄林的身上,带着点探究和茫然。——八年前温伏被stel送到国外参加特训,当时他和费薄林正在冷战,上了飞机也在赌气,等到心里那点脾气冰消瓦解时,才发现费薄林已全然没了消息。后来温伏好不容易回国,却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费薄林人间蒸发,杳无音讯数载,今天又从天而降,以费董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眼前,像过去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坐在他的对面。是他气生得太久,没给两个人留下余地,还是如今这个人根本不是费薄林?难道会有人又撞名字又撞脸吗?温伏盯着对面陷入沉思,努力分辨着眼前的费薄林是不是记忆中真正的费薄林。等看得久了,费薄林转过头时,他又把眼移开。费薄林再看向ppt,温伏又盯回去。他发呆时的目光很直白,定格在会议桌对面的人身上,眼珠几乎一动不动。其实不管看多久,答案都显而易见——世上只有一个费薄林。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在温伏面前的都是相同的人。八年前他们是籍籍无名的穷小子,能窝在三十平的房子里吃同一份盒饭;八年后意外相逢,一个是未来可期的歌手,一个是身价上亿的费董,却形同陌路。今夜一切都很猝不及防,就像温伏的神经仿佛还停留在车上没有反应过来,人却先跟着stel来到了这个会议室。看到费薄林之后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会议又在一个半小时后轰的结束了。stel站在他身侧拍拍他的背,心情颇为愉悦:“走吧,大明星,赞助搞定了。”在场的人不清楚,stel心里却很有数。这个会只是走个过场,只要是和温伏相关——甚至不需要温伏本人来这里,费薄林一定会答应这场赞助。实际上这个赞助本就是思服传媒那边的人主动联系的,stel起初对此不明就里,看到执行董事是费薄林这三个字后就明白了一切。从踏进这件会议室,看到费薄林第一眼起,她就更确定了这个事实。至于加回费薄林的联系方式,给对方推了温伏的微信——顺水推舟嘛。温伏戴上口罩,一言不发地走出会议厅。临近十二点,写字楼本该没什么人,但大约是到年末都忙了起来,三个客梯中有一个正在维修,剩下的两个竟都挤满了人。温伏今晚不是公开行程,身边没几个工作人员,也得一起挤电梯。参会的一行人走入了还剩一些空间的那个电梯,到费薄林时刚好挤不下。费薄林往后退了一步,对他们说:“你们先走,我等下一趟。”跟他同行的特助和会议记录人员讪讪地笑了笑,刚刚光顾着挤进去,忘了背后还有个董事:“费董,这怎么好呢?”特助说着就要踏出去换费薄林。还没来得及从人堆里挤出来,电梯就响起了超载提示音。得,这下不管换不换人,都得出去一个。站在最外面的温伏突然走出电梯,转过身对里面的人说:“你们先下。”特助忙道:“这,这不好,还是我来……我出来。”他是个臃肿的体型,从头到脚胖得很均匀,本来挤进电梯就不易,现在要挤出来更显得费力。温伏看他在人缝里辗转得艰难,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你先下。”特助还在挣扎:“没关系,我马上就出……”温伏冷不防道:“你重,你先下。”特助一下愣在当场。温伏又补充:“你挤不出来。”特助:!!!懂不懂怎么说话啊这个人?!特助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旁观的stel额头落下一滴冷汗。温伏向来不太会跟人打交道,沟通方面不懂什么技巧,更不知何为委婉,总搞得无意中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人,这也是他不愿意出席各种活动的原因。只是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