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呢?现在也没个人跟他说话,就连小布偶似乎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这两天也不爱闹了,乖乖吃完猫粮就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身边睡觉。他突然很怀念以前在公司的日子。说来讽刺,以前上班的时候,他做梦都想离开公司,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廊,不用再应付复杂的办公室关系和难缠的甲方,只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现在看似什么都有了,他却有些怀念姚淇每天在他耳边的聒噪,问一些他教了许多遍也学不会的问题,说一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八卦。原来那些曾经他以为的瞎忙活,其实是充实。他甚至有些变态地觉得,就算被偶尔刘峰骂两句也好过像现在一样,独自面对一栋空荡荡的大房子。现在他每天都要刷好几次牙,因为没有人跟自己说话,他觉得自己都要长霉了。消失的不止是肖飒,就连唐堂都跟着不见了,微信不回,电话关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肖飒还是唐堂,距离酒吧那天晚上见面,都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邹允又在刷了一次牙,看着镜中的自己——晶莹的水珠也遮不住他满脸的憔悴。他突然想起之前肖飒也曾经消失过的那段日子里。方斌骂他,让他看看自己的鬼样子;他问姚淇,自己看起来真的很糟吗?现在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糟透了。没有人会喜欢对着喑哑失色的病容,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暮气沉沉的灵魂相处。邹允提醒自己,他不可以再为肖飒颓废第二次。就算没有肖飒,他也必须还是他自己。他收拾好自己,准备换衣服出门。小布偶这两天情绪不太好,吃得也少,他准备把猫咪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好放心,顺便问问绝育手术的事情,再去画廊看看。他已经放弃再养一只小公猫了。肖飒把小布偶送给他后就很少过问,不过也难怪,肖飒连家都回得少;但他能感觉到,肖飒应该不喜欢小动物,小布偶大概也感觉到了,跟肖飒不亲近。现在他们的小家摇摇欲坠,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再养一只小猫。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肖飒扫地出门,到时候日子艰难,他恐怕自顾不暇,要怎么养活两只娇贵的小家伙?身边的这只既然养了就要负责,但他不想再连累另一只无辜的小生命。刚把小布偶放进猫包,他拿上外套准备换鞋出门,衣袋里安静了许多天的手机突然响起,在这个静得可怕的家里显得突兀异常。邹允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名字存的是画廊前台的小姑娘。他平时不经常在画廊,一些日常的琐事都是交由这个小姑娘在打理。虽然平时在画廊也经常碰面,但人是肖飒请来的,画廊有什么事,小姑娘一般都是打电话给肖飒的助理;很多时候肖飒都是让人处理好了,回家想起来才会知会他一声,说是让他安心画画就行,别的不用操心。邹允本来就不懂生意经营上的事情,他本身又社恐,要和有关部门打交道的场面也处理不来,也就承了肖飒的情,没有在意。所以,这还是这小姑娘第一次把电话打到他这里。“喵喵——”小布偶大概也吓到了,在猫包里又蹿又叫,邹允回过神来,赶紧吧小猫咪从猫包里放出来抱在怀里安慰,接起了电话。“是邹老板吗?您有空来画廊一趟吗?”电话里小姑娘的声音听得出很着急,“雨辰峰拍卖行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好像连累了咱们画廊,之前好多定出去的画现在都被退了回来,门口挤着人等着退钱……”她说着尾音已经带了鼻音,像是要急哭了。“之前肖总的助理说没事儿别打扰您,可我真的没办法了,肖总助理那边的电话一直占线,店里的流动资金根本不够退钱的……老板……”她吸了吸鼻子,“怎么办呀?”邹允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肖飒和画廊,他的感情和事业,突然间都乱了套。从小他看着就白净秀气,又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很多人都和刘峰一样,觉得他懦弱可欺;但当年在孤儿院,也是他保护了还只会哭鼻子的唐堂。和唐堂这种半路失去父母的孩子不一样,他从记事起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没有人可以依靠,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如果倒下,没有人会扶住他。正在的勇敢从来都不是无所畏惧,他很胆小,害怕很多东西;但他有杂草一般的生命力,会坚强地面对所有恐惧。“你先别急。”他深吸两口气,喘匀急促的呼吸,强作镇定,安慰电话那头的前台小姑娘,“别让人在门口堆着,不好看,冲好咖啡把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