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传来“咴咴”声,而后一转头,被那长鼻子塌脸的玩意儿吓一跳,顿时跳了起来:“我呸!你这哪里是马,分明是头驴子!”
毛驴很配合地又“咴咴”叫了两声,耷拉的眼皮稍稍抬了抬,似乎是在鄙视林霁风——指驴为马,什么玩意儿!
林霁风也很惊讶,一张英俊潇洒的脸都有点儿扭曲:“不简单,不简单,你居然还认得驴子,看来没那么傻么!”
薛蟠差点儿气炸,刚想发火,林霁风的胳膊又缠了上来,这奸商还一副掏心掏肺的贴心模样:“我说,你既然能分明白驴子和马,也该能分明白,骑着高头大马的官老爷跑起来,可比骑着小毛驴儿的平头百姓快多了,对吧?”
林霁风比薛蟠瘦很多,但是劲儿不小,薛蟠怎么都挣不开,只得由着他继续说:“而且啊,万一这‘小民百姓’惹了官老爷,这马的速度可不得再快一倍?而这驴子么——”故意瞥了一眼薛蟠的短腿,鄙视道,“还没得骑呢!”
说到这份儿上,薛蟠再傻也明白了:这家伙是在暗示,自己明摆着是得罪了荣国府,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跑啊!
薛蟠却还放心不下,脸红脖子粗的:“可是我娘和我妹妹……”
真是没救了。林霁风拍了拍小毛驴的屁股,一眼横过去:“那是买还是不买!”城门口可没啥市场,左右看看也就他这一头毛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薛蟠咬咬牙:“我买!”怕的不是荣国府记恨,而是贾雨村那混账又翻旧账作筏子,到时候娘和妹妹为了自己还得去求人,还得继续被人欺负!
果然是人傻钱多活该被坑,薛蟠毫不犹豫掏出八百两的银票赛到林霁风手里,而后骑了毛驴,颠起来就跑,那叫一个火烧屁股啊!
一头驴卖了八百两,可也不能贪心,林霁风笑眯眯地分了一半银票,赛到一直躲在路边茶棚看戏的那人手里:“喏,见者有份,就算是你救了人家妹妹的谢礼吧。”
水溶笑笑,很干脆地将银票塞进袖子,依旧望着薛蟠离去的方向,问得貌似漫不经心:“我记得你是骑马出城的,怎么回来时就换成了毛驴儿?”
“咳咳……”林霁风眼睛乱瞟,“这薛蟠也够笨的,你都主动‘送’他出城了,他居然还不赶紧跑……”
“别转移话题,”水溶慢条斯理,“要不然,一会你别想蹭我的马回去。”驴子卖给薛蟠了,若是林霁风想从城门口走回家……嗯,得小心京城的宵禁。
被打到七寸,林霁风龇牙,不甘愿地说“实话”:“回城路上,我在护城河那儿取水的时候,影子不小心倒映进了水里。大概是太风流倜傥惹人爱了,居然引出一个美貌的水神,逼着我娶她。那怎么成,我对小郡主之心可表日月,当下严词拒绝,结果她火了,一挥手就把我英俊潇洒的马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毛驴。”
这谎话编的……还不如继续听薛蟠骂街呢!水溶摇摇头,好笑:“如此也算一段‘良缘’,这样吧,我让千桂轩的老板将你的经历改一改,传唱京城,如何?”
林霁风本能的觉得不妙:“改成什么?”
“名字就叫——河伯娶亲,如何?”
“咳咳咳……”林霁风呛到,赶紧改口,“咳咳,其实是换给悯恭郡王了。也算我倒霉,取水的时候刚好遇到他们那群人,一个个脏的跟个泥球儿是的,马也受伤了不能跑。人家郡王爷灰头土脸的,我一个做臣子的也不好就这么看着,只好把马给‘孝敬’了!”
水溶不禁皱眉——悯恭郡王,云涯,是叛乱的大皇子之子,今年刚满十五岁,在京城也是个微妙的人物。十五岁的皇孙已经不用读书了……他到底干了什么,会在京郊护城河弄得如此邋遢?
林霁风表示自己态度明确:“我才不去问呢,省的被卷进什么奇怪的是非里。”
水溶不禁好笑:“你们兄妹的个性真是天差地别……当真有趣。”
这话很普通,林霁风却警惕地竖起了耳朵,狐疑:“你见过我妹妹?不对,按理说你也没见过薛家姑娘,你怎么认出来的?你是昨晚捡到的薛姑娘,难不成,之后……大晚上的你跑去我妹妹家里?”
“咳咳……”这回,换水溶咳嗽了。
林霁风不依不饶:“喂,说话!”
水溶说话:“待会我借你一匹马……”
马不是问题,妹妹才是重点!继续:“你半夜三更的跑去找我妹妹!”
……
林霁风为了妹妹在城门口跟水溶扯皮,柔兰公主也为了小黛玉进了宫。林如海过世之后,林黛玉虽然独居,可名义上是放在她名下教养的,荣国府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黛玉,可曾有把她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皇帝云朔看到自家妹妹,却是难得开怀,亲自迎了上去,仔细端详着,还算满意:“比过年时候胖了些儿,不过最好再养养。”云朔与柔兰公主是双胞兄妹,从小相互扶持着长大,感情自然要比一般兄妹还要深厚的多。
柔兰公主盈盈福礼,还未拜下便被云朔拉着坐在了软榻上,云朔笑笑,如小时候卖关子一般眨巴眨巴眼睛,并未称“朕”:“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也想好了处理的法子。”
“什么法子?”
云朔把龙书案上的几张圣旨取来,一张张翻给妹妹看:“贤妃暂且不能废,朕留着她还有用——但是,荣国府那里,‘敲打敲打’,给妹妹出口气,可是哥哥的分内之事。”
柔兰公主凝着一双清明目,仔细看着,读完一半便觉得不可思议:“哥……你、也不必如此啊!”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可是,实际上,柔兰公主觉得,对于一个皇妃的家人来说,这实在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