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袖底,缓缓滑出银光,口中却仍在委屈泣诉,“先生当真,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逼死你唯一的学生吗?”她扬起了下巴,目中一片湿润,卷翘的睫毛上沾着碎星般的泪珠。尽管是跪着的,眉眼中也依稀残留着高傲冷艳。他衣带上的玉钩,碰到龙形的发簪,勾着发丝咣当一声坠在地上。宗长殊猛然回神。姚盼握着一把匕首,毫无迟疑,往他的小腹送去。他浑身一震,几乎魂飞天外,下意识挥袖格开,急急后退一步。姚盼失了准度,划破他的衣带,刀尖扎得不深。一条雪白的绸缎自半空飘落,带着飞溅的血珠。宗长殊捂住腰侧,指间溢出鲜血。喘着气,死死地瞪着她。姚盼兴致盎然。临死之前,还能欣赏此人狼狈的一面,倒也是一桩奇事。宗长殊面色铁青,再也不留半分情面。挥起尚方宝剑,长剑直指她的喉管。姚盼一挺上身,迎向剑尖。他眸光一震,猛地后撤。后撤的力道带动伤口,宗长殊的脸色因疼痛而扭曲了一瞬。“先生不杀我?”姚盼扬了扬唇,笑道。“闭嘴。”他厉喝一声。气势极为可怕,若忽略他此时扶腰的姿势的话。姚盼不能从那凶狠的眼神之中读出更多的什么,他明明起了杀心,却似乎有什么其他顾虑,没有真的对她动手。姚盼站起身,忽然来到他的面前。宗长殊警惕扬眸。俯下身,贴住了他的唇瓣。她满心的报复情绪,看他冰雪般的面孔上出现一丝不同的情绪,惊愕,不可置信。冰川出现了裂痕,湖面有了波动,他扭头躲避她的亲密,脚步纷乱后退。腰上却剧痛难忍,不断渗出鲜血。而她紧逼着迎上,于是场面就变成,她将宗长殊压进龙椅之中。姚盼摸到一手的滑腻,约莫是他的血。她找到伤口,毫不留情地摁了下去,他闷哼一声,修长的身躯狠狠战栗着。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狂乱,仿佛永不熄灭的大火,要将一切焚烧殆尽。她十分想摧毁这座攻无不克的雪山,让他跌下神坛、粉身碎骨。可惜那破碎只是昙花一瞬,男人的神情立刻又变得完美,完美的冰冷,挑不出一丝破绽。敛眉注视着她,任她施为。睁着的眼眸中毫无感情,幽深如古井无波,一派凛若冰霜,不可侵犯的样子。哪怕他们唇齿相依,呼吸相连。一副嘲讽的高傲态度。仍是那立于九天之上的神明。骨子里涌上疯狂感。姚盼舔了舔唇,离了他脸颊一寸,摸着他的脸颊,假笑道,“先生不杀我,来日,我必杀先生。”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面容,带着幽幽的香气,一点一点蔓延。“给我滚开。”他别开脸,呵斥道。被她这样欺压冒犯,他额上青筋直跳,却始终没有伸手触碰她的身体,双手抓着龙椅的扶手,勉力想要起身,却迟迟不得要领。姚盼方才解开衣带,现在几乎算得上是衣不蔽体,他需得避开那温热的肌肤。宗长殊自幼因缘际会,受道家十戒,在与人亲密接触这方面,颇有些冷僻执拗。姚盼一直在观察他,从某种角度说来,她早就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宗长殊这样的脸色,明显是处于暴怒之中。姚盼眯了眯眼,宗长殊天灵盖都要炸开,压抑着滔天的怒意,呵斥她道:“混账!给我起开!”唇上颜色糜丽,一开一合,血迹斑斑。姚盼想要抬手。岂料她一动,宗长殊更是怒不可遏,眸底已有了十分的厉色,大有威胁之意——若她再敢乱来,定要她好看。“既然陛下一心求死,臣也只好成全。”宗长殊冷声道,“今日,你我师徒之情,就此断绝!”这绝对是姚盼听过宗长殊最严厉狠绝的语气了,还在惊讶,他想也没想便挥袖而起,罡风霸道,将姚盼震开数尺,直接飞出龙椅,从皇恩台上坠落,摔在地上,宛如一只残破的蝴蝶。龙袍凌乱铺散,蟠龙的眼珠上嵌着的紫宝石滚落在地。暗夜中闪着莹莹辉光。姚盼咬紧牙关,那道伫立的白影在视野中模糊,神姿仙影,凛若冰霜。永远高高在上。她的额头上渐有血痕洇出,神思渐渐涣散,最后彻底陷入黑暗。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于夜空。紫宸殿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唱喏。“天下易主,帝星陨殁。”鸟啼声婉转,阳光透过纱窗,照得人手脚温暖。姚盼从梦中醒来,扶了扶额头,那股疼痛盘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