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弋舔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让睫毛和额发遮掩眸中藏不住的光。“你说想要变成靠谱的大人就必须放弃很多东西,必须被更多的规则束缚,无法遵从内心做出每一个选择。可是啊白玊,我想试试,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变成你期许成为的那种,很厉害的大人。或许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可以……等我一下吗?”一阵柔风掠过白玊的心尖。她想,许向弋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小孩,从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没怎么变过。他身上带着一种并不格外讨喜的倔犟,设立了目标便目不斜视地推进,认准什么就无畏地贯彻到底,哪怕是一意孤行。鼻尖的酸涩让双眼边缘也泛起微末的红,白玊摸了摸许向弋的脸,郑重地回应他的请求:“好,我等你。”许向弋似乎没意料到她的回答如此果断,默默掐了一下手心才敢相信此刻并非梦境。他脑袋嗡嗡的,大脑的思绪处在半梦半醒的迟缓状态中,不由得舔了一下干燥起壳的唇。“那……我可以说了吗?”白玊一时没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见他目光游移地抿着嘴,绯红从脖子根部蔓延至耳廓。她忽然懂了。许向弋尚未脱口的下半句,是曾经被她捂住的那声喜欢。上高中前的宋泠对“喜欢”的认知大多来自电影与小说。曾经相爱的爸爸妈妈在她小学时就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对方似的分开了,因此她对爱情没有什么实感,觉得那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能算作百无聊赖中的一点可有可无的凭依。妈妈也曾斩钉截铁地告诫过她:“早恋是绝对不可以的,会影响学习,将来你会后悔一辈子。”她虽然对妈妈的论点保持质疑,但没有胆量不去遵循。宋泠高一的时候,曾经短暂地喜欢过一个高二的学长。这份隐秘的感情开始得十分突然,像是夏日的午后毫无征兆降临的一场阵雨。最平常不过的一天里,最平常不过的午间卫生检查,值周的检查员来班级里检查教室前后和过道是否有未清扫的垃圾。那天宋泠忙着订正英文单词听写默错的词句,没来得及查看脚下,检查卫生的学长走到跟前,在她座位旁停了一会儿。她抬头看见学长的脸庞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低头,发现其中一只凳腿下夹了一片便利贴。她与学长面面相觑,红着脸捡起了沾满灰尘的便利贴,攥进手心。“对不起。”她无地自容地低下头,想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桌洞里。然而预想中的扣分条并没有出现在她的桌角,相反地,有一只手在她头顶拍了拍。宋泠一脸不可置信地弹起来,学长只是对她摇摇手指。后来,秋露白打听到这位学长所在的班级,故意拉着她在高二楼层的走廊遛弯,奔向食堂端着饭带她坐在学长的斜对面,甚至勾搭了一个跟学长同班的学姐,帮她打听学长的喜好。可宋泠从来都是远远地看人家一眼,不曾与他说过一句话。或许每个高中女生都逃不过白衬衫从身边经过留下的淡淡皂角香气,也无法抵抗来自陌生前辈的温柔。那段暗恋的时光之余宋泠,更像是一个流光的彩色泡泡,她向往那一瞬间停驻的美好,也惋惜它的脆弱与短暂。于是她把这段暗恋压在心里,疲倦时偶尔拿出来想一想,也能够从中品尝到一丝清甜。她从未奢求要从这段暗恋中得到什么,毕竟学长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宋泠高二时,从秋露白的口中得知那位学长恋爱了,对象是同班的一位学姐。秋露白恨铁不成钢地埋怨她为什么不早一点行动,从此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学长的名字。她默默消化了梦境提前到来的终止符,却仍然心存留恋。她将这份感情埋入心间更深的土壤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浇灌。高二,正值暧昧容易悄然滋长的年龄段,越来越多的校园情侣成双结对。宋泠偶尔心生艳羡,可胆小如她,不敢违抗妈妈的恋爱禁令,也不敢开口对任何人说出喜欢。她本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就只敢在心底偷偷地幻想,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正大光明地与某人牵手、拥抱和接吻,弥补自己青春期不可能拥有的一块拼图。她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明白,她所憧憬的也许仅仅是恋爱本身,而不是某一个具体的谁。所以在某一次体育课后,许向弋问起她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时,她摇了摇头。然而她不曾被男生直接问起类似的问题,倏然心跳过速地脸红了。许向弋对她的语气以及细微神情的变化极其敏感,第一次在她面前沉了脸,“宋泠你骗人,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