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资此前已经请立过两次,都被驳回。此时隆康帝面上已经隐隐有了怒色,“严阁老,你怎么看?”严信拱手,“早建太子,可以正国本,系民心。万岁,老臣亦请立太子。”难得,严信没跟徐资唱反调,毕竟立储事关江山社稷。隆康帝沉吟片刻,看向陶仲文,“陶天师以为如何?”陶仲文由上一任天师辞官前举荐入宫,当时宫中黑眚之气久驱不散。陶中文学的是符水诀,正好对付黑眚之气,几天就将之驱散,龙颜大悦,封他为天师,居显灵宫。陶天师还擅长祷祀、斋醮、炼丹,深得隆康帝宠信。陶中文拱手出列,“二龙不宜相见,万岁,可还记得‘庄敬’太子?”庄敬太子谁不记得?那是隆康帝的第二子,十三岁封为皇太子,十四岁行加冠礼,谁料加冠礼第二日,庄敬太子就一命呜呼!举国上下哀悼,此后,隆康帝再没立过太子。隆康帝不年轻的脸上尽显哀伤之色,右手不停地拍打龙椅把手,“朕的庄敬太子,他才十四岁啊!”说着泫然欲泣起来。朝臣也跟着哭泣。沈若已经习惯,三年来,每次提到立储之事,这番景象必定重新上演。陆湛没有被悲伤的气氛感染,他心思敞亮。隆康帝悲哀是真的悲哀,但他还有四个儿子,庄敬太子已故去多年,死了的人再重要也比不上活着的。特别是景王聪明伶俐,能言善道,几句话就能把隆康帝说得龙颜大悦,可惜他上面还有个沉默寡言的裕王。满朝文武都看出隆康帝想立景王之心。隆康帝这么做,无非是他不喜裕王,喜欢小一个月出生的景王。裕王生母早逝,而景王生母正受盛宠。但大周祖制,无嫡立长,裕王比景王大一个月,景王就无资格做太子。再拖下去,隆康帝独宠景王母子,势必会滋长景王夺嫡之心。他当即出列,“万岁,臣亦请立太子。”往日隆康帝一落泪,朝臣便不会再逼迫。没人料到,陆湛有这个胆量。隆康帝更没想到陆湛也支持立太子,只得用袖子擦干眼泪,“子平,连你也逼朕吗?”陆湛本就高冷,即便面对隆康帝,依旧面上无波,“万岁,徐阁老所言甚是,两位皇子均已到了选婚、讲学的年纪。早立太子,早行选婚、讲学之礼,避免横生枝节。”道理谁都懂,但满朝文武没人敢这么直接说出来。徐资抓住机会,带领群臣道,“请万岁早立太子,以正国本!”隆康帝左右为难。陆湛分析得合情合理,他轻易驳回难免有刻薄之嫌。良久,隆康帝只得妥协,“请礼部先为两位皇子选婚,立太子之事稍后再议,退朝。”因为常年进食丹药,隆康帝有尿频的毛病。陈忠扶着他赶紧从侧面出去。文武百官如释重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陆湛刚走出殿外,就被群臣围住,说的都是奉承之词。“陆大人年轻有为,社稷之福!”“虎父无犬子,陆大人有镇国公当年雄风!”“陆大人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喝酒去!”“陆大人,如今回来了,什么时候和沈若算旧账,看她早朝时的神气劲!”“是啊,陆大人,北地三年不要忘记当年之辱。”沈若跟着群臣身后,听了满耳朵。陆湛和三年前一样,总能出尽风头,不过她倒要谢谢他。昨日陆湛提醒他去大理寺,说到了必有收获,果然引得杨宇大闹大理寺,惹得皇帝震怒。沈若径直往前走,却见金水桥旁立着个小太监,似乎是专门等她。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唇红齿白,眉目含笑,“奴婢怀恩,见过沈大人。”这名字沈若倒是听过,却不记得在他是哪个宫的。怀恩善解人意,“奴婢在陈公公门下,大人一定不记得奴婢。三年前大人探花及第,正遇奴婢被杨宇责罚,大人仗义执言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没齿难忘。”瞧着怀恩的眉眼,沈若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没想到这小太监造化挺大,能到陈忠门下,必是伶俐之人。“陈公公带你可好?”“老祖宗带我像亲孙子一样。大恩不言谢,大人以后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尽管开口,奴婢愿效犬马之劳。”怀恩说着跪地就要磕头,沈若哪肯受,赶紧扶起他,“怀恩,我记住了,以后有事自然招呼你。”沈若离开,怀恩起身目送。出了午门,外面吵杂声一片。“沈惊华,你个奸佞,给老子出来!”“沈惊华,你出来,老子要生啃了你!”正喊着,见沈若笑吟吟地朝他走过来,杨宇此时面目狰狞,看见沈若就跟疯狗一样要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