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耳朵尖,看向裕王,“万岁在叫裕王!”裕王红着眼眶跪到塌边,隆康帝的手还在抓,裕王握住他的手,“父皇。”隆康帝瞧着他,长叹一声,“父皇对不起你啊,因你的母妃不讨喜,父皇一直嫌弃你,让你在宫中无依无靠。徐资把你教得很好,朕死后,也有脸面去见你爷爷你太爷爷。”裕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隆康帝没给他太多的爱,但他还是伤心,这就是血浓于水。“徐资,拟旨,传位裕王朱昇……”“严信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违制建宅,严信父子革职查办,徐资任首辅,陆湛任次辅,辅佐新帝。”隆康二十年七月二十,裕王朱昇继位。昭狱,烛火幽幽,一室昏暗。陈忠双手被吊在木架上,头低垂着。沈若拾阶而下,细长的身影随着烛火在壁上摇曳。听见声音,陈忠缓缓抬头,看清沈若的瞬间,他强扯唇角笑了,“沈南枝,你终于来了。”“陈公公。”沈若走到近前,一一看过摆在跟前的刑具,拿起一只烙铁,立刻有小吏接过来放到炭火里烤,这才仰头看向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些刑具会用到自己身上吧?”陈忠倒是个硬骨头,仰头大笑两声,“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我陈忠一生杀人无数,文武百官死在我手里的不知凡几,死了也不亏。不过,至今我还记得你父兄惨死的模样。沈南枝,别说,你的眼神跟沈邵真像,咱家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不过你比父亲狡猾多了,没想到直臣沈邵竟然有你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儿?”“谢陈公公夸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信你。”沈若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笑意,仿佛陈忠说的是别人的事。时隔多年,父兄终于沉冤昭雪。多少个日夜,她不敢看万家灯火,她躲在无人的角落黯然神伤。后来她长大了,学会了掩藏情绪,知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替父兄平反,才能沉冤昭雪。可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沈若反而平静了。人贵有良知,而陈忠没有,何必与这种人计较,自有律法制裁他。这一刻,沈若释然了。陈忠毫无察觉,继续道,“我派去的几波杀手都被仇万里和沈清解决了,沈南枝,你太幸运了,没了父兄,却有这么多人肯舍命相救!”她幸运吗?算是吧。她扯唇笑了,“还不都是拜公公所赐?公公还不知道吧,有人一直有话对你说。”陈忠不知在想什么,闻言茫然地看向沈若,“谁?”沈若招了招手,怀恩从阶梯上缓步走下来。陈忠似乎想明白了关节,“是你?是你联合陆湛对付咱家?怀恩,咱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做?”陈忠对怀恩是有真感情的。这孩子就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品行高洁,懂得进退,做事谨慎,所得深得他信任。怀恩挺起腰杆,再不似往日那般卑躬屈膝,他呼吸有些急促,语气也带着平日少有的狠厉,“还记得那个叫求恩的小太监吗?他是我哥哥!”怀恩说着话双手握了握拳,“他十三岁,就被你活活折磨死了!”陈忠闭上眼,他记得求恩,那小太监细皮嫩肉,说话细声细语,看见他就热血沸腾。那次他杀人回来,折腾得狠了,求恩在他怀里呜咽求饶,他不理,再后来,他便不动了。陈忠倏然睁眼看向怀恩,“你跟他有几分像,却比他黑不少。”怀恩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又掏出一块布,把药粉撒在布上,他就那样对着陈忠,往脸上一抹,那是一张白皙的脸,与记忆中的怀恩相差无几。陈忠目瞪口呆。“你,何至于此?”多好看的一张脸!总有人为了一些执念糟蹋东西。“你不配看这张脸!”怀恩说完从炭火里取出烙铁,毫不留情地按在陈忠的脸上。哈哈。陈忠发出似发泄似痛苦的怪笑。“你以为你们赢了?沈若,你我皆是棋子,幕后之人不是咱家,也不是严信。”沈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是谁?”怀恩去了烙铁,那处血肉模糊,陈忠却不以为意,“你自己找出来才有意思,咱家说出来就无趣了!”第二日,朝堂争论不休。晋王与鞑靼左部结盟,二十万大军直逼京城,群臣惶恐。十七岁的成德帝资历尚浅,面对老臣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他只能依赖首辅徐资权衡。此时徐资垂手不言,只听其他朝臣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