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宣传片的主题内容需要修改,我们还在等客户的回应。”白玊理了一叠文件递给她,“你先把这些资料复印一份,给美工部门的小王。”“好的白姐姐。”小姑娘抱着一摞资料,“噔噔噔”地跑去影印机旁干活。复印并不是什么累活儿,只需要看着机器,防止卡纸和少纸。小姑娘把资料分成小叠地塞进机器,便靠在后面的墙上高高兴兴地玩起了手机。白玊叹了口气,继续修改自己的文稿。微信这时突然响了一声,白玊点开群组查看,邵方庭终于回复,还附了一个音乐文件。他希望背景音乐能使用这首歌,只用这首歌。负责剪辑的同事有些为难,私聊白玊:“我们设计的故事旨在凸显一周中每一天不同的音乐主题,只有一首歌,怎么弄嘛。而且还涉及到版权问题……”白玊回:“先听听音乐吧。”她戴上耳机,点开附件,是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她原以为邵方庭发给他们的会是一首节奏明快、富有变化的歌,但这首歌从头到尾只有钢琴独奏,缓慢、轻柔,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荒芜感和破碎感,倒像是英美剧里,转到一望无尽的原野镜头时会使用的插曲。客户的选曲与酒吧宣传片的主题不太贴合,解决方案只有两个:协商,或者改主题。群里一时间无人冒泡,白玊咬咬牙,只能自己做那只出头鸟。“邵先生,我们听了您选用的音乐,认为这首曲子旋律舒缓,与我们原先讨论的宣传片主题并不十分贴合,请问我们是否可以截取这首曲子的某一部分运用在宣传片内?”邵方庭回:“这首歌是我朋友创作的最后作品,我不接受割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做出的宣传片能够贴合歌曲的主题。”客户这么回复,白玊也哑口无言,小组只能着手更改他们原先策划的主题内容。讨论之前,微信忽然弹出一通语音电话,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心中一惊,连忙跑去走廊。“邵先生,您好。我们十分尊重您的意见,现在正准备重新讨论拟定主题。”“我打电话来,是想解释一下我坚持己见的原因,或许对白小姐团队重新架构主题有所帮助——毕竟我不想成为白小姐心目中那种无理甲方。”“邵先生您说。”“我跟你提过,这首歌是我朋友生前创作的最后一首歌,还只是deo,”邵方庭顿了顿,“他曾跟我说过,这首歌会是他最棒的作品,他会把歌送给喜欢的姑娘。”“邵先生,您说这首歌其实还没有写完?”“对。这首歌永远不会完整了,但‘半叶舟’本来就是一个残缺的概念,配上一首没写完的歌,不是正好?”白玊仔细思考了他话中逻辑,突然灵光一现,“邵先生的角度很有趣,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思路。”“白小姐有什么新想法?不妨先同我讲讲。”“这个……我们组内还需要讨论。”“那不如我换一种问法。你听完这首曲子之后,有什么想法?”“邵先生,我不太懂音乐……”“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说你最直观的感受就可以,我想我朋友要是在,也会想知道听众的反馈。”“也许邵先生跟我讲述的创作背景对我的理解有一些影响,我感觉这首歌的基调是悲伤的,彷徨的,小心翼翼的,就好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这首歌虽然没写完,但我朋友早早地给它起了名,它叫做《toydearestl》。”邵方庭轻笑了笑,“白小姐,我很喜欢你对这首歌的解读。”白玊结束了通话,急忙小跑到讨论室。组内同事正愁眉苦脸,她却带着笑意坐下,“刚才客户讲述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小组讨论一直持续到饭点,算是取得阶段性胜利。结束后同事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相约一同去楼下的餐厅吃午饭。白玊跟其中一个女同事说先去一趟洗手间。女同事在洗手台的镜子前补妆,白玊正往手上打洗手液,忽然听到女厕最里间溢出一声啜泣。里面的人似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一直憋着哭声。她与同事对视一眼,纠结是否应当若无其事地溜走。她把水龙头的水扭到最小,谛听里面的响动,断断续续的呜咽暴露了那个人的嗓音。实习生从会议开始前就消失了,此前有同事说看到她在打电话,好像打不通,然后就见她跑去按电梯,以为她会提前走。女同事对白玊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别管。白玊用纸巾擦干手,犹豫地望向女厕门的缝隙,终究没管。她跟女同事走到电梯口。组内的同事朝她们招手,“电梯都帮你们按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