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沈识把从他们这里赢走的银票全用到了大堤的修缮上,传出去的却是他们自愿添的。百姓们把他们那些银子和朝廷拨的比了比,一时间把他们当活菩萨看。别说,这滋味倒也不错。再者,刺杀他们的那群人受不住毒药和沈识的手段,已经交代了是被秦家吩咐的。京卫们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又庆幸有沈识在,现在他们的顶头上司也是沈识。沈识此刻正在同李大人与裴安交谈。李大人对沈识很满意,不住地向裴安夸着他少年英才,有此栋梁是大周之幸如何如何。沈识口中谦虚对着,心中却思量着别的事。阿窈这两日的信怎么还没传来?是太忙了么?他不知为何想起自己父母诀别时在信上的欺瞒。明德皇后已经去了,留下的几封绝笔被谢芙隔段时日送上一封,稳住北疆有些冒进的丈夫。而武帝奄奄一息,所有的信都是由阿七代笔。……想这些做什么。沈识抿了口茶,将心中突然蔓延开来的恐慌压下去。可谁料想要放下茶盏时,却看到了跌跌撞撞面色恐慌的阿七。他怀里揽着个浑身是血形容狼狈的年轻女子,赫然是一直跟在寇窈身边的辛夷!上好的青花瓷被打碎在脚边,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沈识丝毫未觉,霍然起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辛夷跌在他脚边,猛地吐出一口血,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是难见的恐慌:“秦则……秦则捏造姑娘陷害皇上,将姑娘与公主都捉去了。”她哽咽道:“他带了当时陷害武帝的毒……裴家的侍卫敌不过,姑娘又没提前备好那么多解药……蛊王不知为何也沉睡过去了,姑娘怕是无法自保……她来不及用海东青送信,让我逃了出来。公子……你快回去救她。”那么好的姑娘。在他们这些刺客受伤之时总是亲力亲为给他们用药包扎的姑娘。沈识面色苍白到看不出情绪:“阿七,备马。”他声音哑到听不清楚:“我要回金陵。”女皇帝用我脱给你们看么?寇窈是在一片嘈杂的调笑声中痛醒的。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啃噬,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痛楚,忍不住呜咽出声。这就是武帝曾经中过的毒么?没想到对她也是有用的。也是,已经在毒经上失传的毒,外婆调制各种药浴给她养血洗髓时怕是也顾及不上。五感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寇窈茫然地眨了眨眼,艰难地抬手去摸腕上的小银,用苗语轻声唤它的名字。虽说它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但在寇窈唤它时也总会乖巧地翘一翘尾巴。可此时它却像个真正的银镯一般,冰凉妥帖地贴在寇窈的手腕上,动都不动一下。寇窈有些愣愣的:“你不是和寻常蛇不一样,冬日里都不睡的,怎么此时却睡着了?”她轻轻揉了揉小银的尾巴尖:“我不嫌弃你凉冰冰的鳞片还扎人了,你快醒醒。”小银依旧没有动。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寇窈想止住抽泣,却无济于事。这是从她出生便陪在身边的宠物,是她的半身,是她想要“为非作歹”时最先洞察她心思的帮手。寇窈咬破指尖将血涂抹在它的嘴边。这疼痛比起毒药带来的实在轻微太多,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自己都能毫不犹豫的咬破手指了,沈识知道后肯定也不会嫌她娇气了。可沈识不在。另一个陪了她十几年的也不在她身边。她现在孤身一人。寇窈挣扎着起来去推房间里的窗户,被封住了,推不开。反倒是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寇窈仓惶地回头,瞧见一张带着几分熟悉的脸。柳眉细眼,百媚千娇。初次见到这张脸的主人时,她正偎在沈识身旁。沈识的身体有一股外人很难察觉到的僵硬,在看到怒气冲冲的寇窈之时眼中飞快地划过了惊愕与心虚。这是……满庭芳的青衣姑娘?屋外的嘈杂一下子清晰起来,似乎是花楼里的暧昧与轻佻。……她现在居然是在满庭芳?是了,当时秦则捉住了她想要欺负她,被她用身上藏的毒弄得格外狼狈,一气之下把她扔来了满庭芳,说要让这里的老鸨教教她怎么伺候人。青衣辨认着寇窈脸上的神色,轻笑出声:“呦,姑娘你还认得我。”她回忆起往事时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当初你和那位沈……沈公子闹出来的事可在我们这儿传了许久呢。”寇窈不言语,只是警惕地盯着她。青衣被她这样盯着,脸上的笑却依旧不改分毫,像是已经习惯了面对多难看的脸色都仍旧以笑脸示人:“睡了两日,想必姑娘也饿了,还是用些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