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刘临忍不住低声问:“话说他们真的是爷孙吗?哪有爷孙这么走的啊?不应该都手牵手的吗?”说着,刘临自己牵自己的手,在谢淮面前做演示。其实不止刘临,爱心商场很多的工作人员都在说老黄和昊昊,有人说老黄经常打昊昊,把小孩子打怕了,所以一直不敢靠近他,也有人说昊昊这小孩不懂事,排斥长辈。谢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摇头了。“你在这儿当牛做马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啊?”刘临嫌弃地说,等他想明白后叹息一声,“算了,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和那些老阿姨一块八卦,不知道也正常。”谢淮内心:“……”因为昊昊发烧了,所以老黄去肉类区买了肉沫,准备今晚回去炖粥用,负责剁肉的大叔见了老黄,问候了对方的身体状况。老黄笑笑,因为眼睛附近的那道疤,他的笑有些狰狞,“老了,还能怎样,不是腰疼就是腿疼。”大叔把肉沫打包好递给老黄,后者接过后,说了声“谢谢”,然后温声对昊昊说:“我们走吧。”因为冷,昊昊半张脸都埋在了厚厚的围巾下,他的手放进衣袋子里,他没说话,直接抬步走人,老黄在一边跟着他。剁肉的大叔看了这一幕,不禁摇摇头,心想老黄这孙子也太不懂事了。到了电梯口,昊昊突然停下来,老黄不明所以,问他:“昊昊,怎么了?”昊昊垂下头,抿抿嘴,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我想吃西瓜味的水果糖。”“走吧,我带你去买。”老黄刚说完,昊昊抬起眼睛看着他,问:“钱够吗?”虽然生活拮据,但在老黄心里,孙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他说:“这跟钱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买。”兴许是感觉到老黄在回避问题,昊昊更敏感了,他低声说:“算了吧。”随后,他跳了一下,按下电梯。老黄有些疑惑,说:“怎么了?你想吃,我们就买,这点钱爷爷还是有的。”老黄就是那种典型的只要孙子开心,砸锅卖铁他都愿意,然而,不如意就在于,他的孙子很难感到快乐。“算了。”电梯门开了,昊昊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因为知道老黄腿脚不好,所以昊昊踮着脚尖按着开门键,等到爷爷一拐一拐地进来后,他才按下旁边的关门键。老黄不知道昊昊又怎么了,即使如此,他还是耐心地说:“你想吃,爷爷就带你去买嘛。”昊昊蹙着小眉,把下巴埋进围巾里,说:“不了,我不想吃了。”他这么说,老黄也没继续问了,爷孙俩缓缓走回家去,要过马路时,周围刚下班的蓝领看到腿脚不好的老黄,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不跟他挣,只有昊昊还淡然地走在他的身边。他们是爷孙关系,但在外人看来,他们总是缺少了什么,这让大家感到奇怪。老黄和昊昊走进窄巷,这儿黑漆漆的,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狗吠,路边只有年久发昏的路灯在冷风中晃着光线,看样子像是要坏了。昊昊不喜欢这种逼仄无人的感觉,尤其是在晚上,这会让他感到不安,就像被扔进了潮湿发臭的泥潭里,他不相信任何人,即使走在他旁边的人是老黄——他的爷爷,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亲人。昊昊只有老黄了,但又做不到去靠近他,他不喜欢别人触碰到他,即使对方是老黄,他也会感到害怕,心里泛起难忍的恶寒。走着走着,昊昊看到了熟悉的牌子,上面写着“自行车维修”这几个大字,其实,刚开始,这儿是写“自行车维修,打胎”的。所谓的“打胎”就是“打气换胎”,当时因为牌子就这么点,空间有限,老黄详写不了,于是就简略地写,没想到闹出了笑话。昊昊记得,几年前,有一天下午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看动画片,有位穿着校服的女学生神色慌张地来问“这儿真的有打胎吗”,昊昊不知道,于是去叫午睡未醒的爷爷。老黄出来后一阵骂骂咧咧,把人家女学生给骂跑了,这件事后,白色方牌后面的“打胎”二字就被老黄用锯子拦腰截断了。老黄的父亲是修理工,看上去憨憨的,但就是养出了个不老实的孩子,老黄年轻时爱面子,再加上跟着狐朋狗友学坏了,偷盗抢劫绑架强奸什么混蛋事都做过,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一张嘴口出狂言,因此惹下了不少祸患。他曾经吃了十几年的牢饭,出狱时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他本想着出来后好好跟妻子过日子,可没想到不久后遇到仇家算账,他被剁下了右手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