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木雨瞳孔猛然一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脑海中不断闪过奇异的画面,有他和白鹿交谈的,骑着马在山中闲逛的,钓鱼来喂鸟的,还有趴在大猫肚皮上晒太阳的……
他应该认得它们……他为什么不认得它们了?
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头疼得好像要裂开,庄木雨捂住脑袋蜷缩在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疼得浑身发抖,牙齿磕破了嘴唇,腥甜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又混着涎水滴落在地,与地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晕过去之前,庄木雨恍惚间看到一抹淡淡的绿光,在远处的山峰之上,由小变大,逐渐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功德云都快急成火烧云了,围着庄木雨团团转,可任凭它怎么蹭怎么撞,庄木雨就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全然无感觉。
它和庄木雨心意相通,所以一直能感受到同样的惊慌与恐惧,眼看着庄木雨毫无动静,周围的祟气却步步逼近,它只能一次次修补金光屏障,帮庄木雨抵挡闻着味儿寻来的邪祟。
在它几乎要急冒火的时候,庄木雨脖子上的项链忽然泛起一点绿光,豌豆大小的光团子迅速飞到庄木雨的眉心,一个猛子钻了进去,功德云反应慢了半拍,撞在庄木雨脑门儿上,发出轻轻的“嘭”一声。
一直没有反应的人,竟然被这一下撞醒了。
“……怎么回事?”庄木雨眼神迷蒙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在幻境中的疼痛骤消,头脑无比清醒,“我怎么了?”
功德云激动地扎进他怀里,噗噗嘭嘭地说了一通,勉强让庄木雨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这十八层果然不是盖的,居然玩精神攻击,他一定是不小心陷入了什么结界术法之中,记忆被搅得乱七八糟,要不是醒来得及时,说不定会一直困在其中无法脱身,一想到这里他就惊出了冷汗,前面打得太容易,叫他太过轻敌了。
心念回转,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庄木雨知道不能再耽搁,麻溜儿地爬起身,稳住心神再次激荡起金光,把屏障外的邪祟清理干净,一动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有祟气?为什么……”
“庄——木——雨——”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次他能确定,这吼声就是鬼莲君,看来玄甲搬救兵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来不及细想,他抱起功德云拔腿就跑。
今天这运动量赶上半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功德云:平时是蓬蓬的祥云,着急的时候是火烧云,玩得脏兮兮的时候是小乌云,发怒的时候是雷云。
皮肤真多。
“面镜,破界,祟气核。”
此前一直找不到的路,这次竟然无比顺畅,庄木雨怀疑十八层的空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不是连贯的,而是一个一个如同小单元格子一样,可以在看不见的轨道上迅速调整位置,所以他之前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说不定是背后有人在操纵着,有意不让他找到正确的路径。
至于现在是谁在帮他,又为什么要帮他……庄木雨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又一次即将穿过一个“小格子”空间时,空间边缘处漾起一圈圈水波似的纹路,庄木雨感觉到一点阻力,下一个小格子好像在推拒他,但是那力量很弱,别说驱赶,就连让他退后半步都做不到,波纹渐渐散去,眼前大亮,庄木雨顾不上细想,大步跨过了边缘。
黑暗被驱散,一面镜子挡住前路,庄木雨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镜子,比起镜面更像液体,能映出他的身影,除此之外好像还能映出些别的,镜子边缘处缠绕着交错的灵气与鬼气,形似小蛇,蜿蜿蜒蜒地围绕边缘爬行,差点劝退庄木雨,就算认识执珪很久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蛇形的存在……
功德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自己飘飘忽忽地就要凑近,庄木雨赶紧把它捞回来,十分谨慎地与镜子保持三步的距离,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镜面忽然浮出一点墨色,他一愣,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才看清那墨色凝出的文字:
“所为何来?”
“……你是问我吗?”庄木雨不确定道,“在跟我说话?”
墨色变成六个点,沉默震耳欲聋。
“呃,没跟镜子说过话,不好意思,”庄木雨窘迫地挠挠头,“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不对,不能算是人了,应该说找一个善魂。”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鬼莲君似乎提起过一个名字,再看看眼前独特的镜子,心中就明白了几分:“你是轮回镜?你见过我老爹对不对!”
镜子沉默良久,才慢慢浮现出新的文字:“逝者已逝。”
庄木雨敏锐地从答非所问之中读出了想要的答案:“你见过他,而且还告诉他怎么改生簿,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你……”
文字散开,镜面如被石子儿打破的水面,波澜不绝,庄木雨看着那荡漾的波纹,胸口的闷气莫名消散了些,为了发泄而迁怒一面镜子,怎么说也有点离谱,没说完的话渐渐没了气势,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力道:“算了,跟你计较有什么用,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找到我老爹,你知道他在哪里吧?”
轮回镜没有立刻回答,镜面悠悠荡开,一张让庄木雨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浮现在正中央,是二十多年前他老爹庄文涵的模样,还差一点点满三十岁,庄文涵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他身上那件破壳小鸡图案的t恤,庄木雨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