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木雨无语地看着他:“你没事儿拔草玩啊?”
谷岁长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把手里的草递过去给他看:“不是啊,叔叔说晚上要给我们做好吃的,让我找点香草。”
一提到老爹庄木雨就多云转晴,扭头看向池边,三个迩正尾巴勾着尾巴,以极其危险的姿势企图捞池子里的大肥鱼,瑞三在旁边当狗头……不,猫头军师,差点没把糅糅迩指挥到水里去。老夫诸就在边上不远处忙着“带孩子”,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决定给山上的小仙兽小仙草开历史课,美其名曰“义务教育”,泽婴最惨,每次都是第一个被抓到第一排听课的,都怪谷岁长带来的电视电脑,搞得好好的一座仙山都不正常了。除了历史课,夫诸还教些基本的术法,偶尔再请执珪来讲几则各界异闻,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庄木雨深刻怀疑这帮子毛绒绒全当睡前故事听就是了。
边上就是他和谷岁长搭的两幢小木屋,自打三天前他和老爹被带回了引华峰,槐就把房间让了出来,给他们父子俩单独相处的空间。本来他还担心老爹见到会说话的仙兽仙草会害怕,没成想人家适应能力极强,小半天的功夫就和瑞三它们混熟了,现在瑞三嘴一馋就腆着脸去找他老爹撒娇,活脱脱一个不要脸的小臭猫。
而现在,他那个向来喜欢小孩子小动物的老爹,正笑眯眯站在旁边看瑞三它们捞鱼,看毛绒绒们听课,丝毫不见三天前在鬼气结界里那虚弱的样子。
一想到三天前,庄木雨眼中的光就黯淡了几分,忍不住转头去看正盘腿坐在池边岩石上打坐的槐。
槐若有所感,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只是一瞬便收回了视线,旁边谷岁长还在嘀嘀咕咕个没完,庄木雨猛然站起身,胡乱说了句什么就往槐的方向走去。
这家伙终于正眼看他一眼,整整三天了,这还是第一眼!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理亏心虚有之,气闷憋屈也有之,但是还有点别的,他摸不清楚的情绪,必须要和槐好好说个明白。
这会儿正是下午时分,阳光明媚,庄文涵很有当鬼的自觉,虽然执珪一再告诉他没关系,他还是小心地站在树荫下躲晒,小雨从那样的地方把他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再给孩子添麻烦。
“……叔叔,这些行吗?”谷岁长抱着满怀的香草与仙果,吭哧吭哧地放在他身旁。
庄文涵笑眯眯道:“怎么不行,小阿谷真厉害。”
见谷岁长顶着太阳去找香草找了一脑门儿的汗,他下意识想翻出口袋里的汗巾,却掏了个空,看着自己隐隐透明的手掌,庄文涵怔愣了一会儿,恍恍然收回了手。
对了,他又忘了,他现在只是个鬼魂,碰不到任何人任何物,身上也没备着给小孩子擦汗的汗巾,就连亲手给小雨做顿饭都做不到。
“……叔叔,叔叔?”
庄文涵藏起失落,朝谷岁长笑了一下:“今晚的晚饭也要辛苦你了。”
谷岁长以前厨艺还行,比庄木雨强点儿,这几天跟庄文涵学了不少,手艺见长,闻言立刻摩拳擦掌捋袖子:“您就吩咐我吧!”
庄文涵也不客气,指挥着他洗菜切菜,还顺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问,小雨旁边那位绿头发的,是谁啊?”
谷岁长埋头备菜,想都没想就回答:“哦,那位是这座引华峰的主人,叔叔你能看到北边那棵大树吗?”
庄文涵顺势抬头去看,从这里的确能看到北峰上有一片厚重的绿意。
“那棵树就是本体,是棵槐树,所以他就叫槐。”
庄文涵表情一滞:“……他是棵槐树?”
“啊,很神奇吧,不过在这里才算正常,”谷岁长说着自己又乐了,“这么一想,我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庄文涵用了一分钟来消化这个消息,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他自己是个鬼,儿子是个神仙,还不准别人是棵树吗。
“唔……我看他和小雨关系好像很好啊?”
“嗯,神树大人平时谁都不理,只和雨哥说话,说实话我有点怵他,嘿嘿。”
“为什么,他很不好相处吗?”庄文涵闻言眉心微微皱起。
谷岁长苦恼地思考着:“其实我没和神树大人说过话,不太了解他,得问问雨哥。”
见他要招手喊庄木雨,庄文涵赶紧道:“不不不,不用问他,你先弄菜,先弄菜哈……”
开玩笑,这种话怎么能直接问小雨,三天前他们怎么离开十八层极刑区的,小雨不知道,他这个亲爹看得一清二楚,可不就是这位神树大人像天神一样突然出现,把脱力晕厥的小雨一路抱回来的吗。
庄文涵别的不说,对儿子的事儿那是一百万个上心,就看这个槐一路上小心的样儿,还有这三天小雨稳定黏在人家身上的眼珠子,他要是还看不出来点儿东西,那这半辈子人半辈子鬼,他算是白当了。
只是俗话说旁观者清,他看得清楚,身在局中的两个人却未必,老人家还是不要这么扫兴为好,让年轻人自己琢磨才有意思……
心里是这么想,却丝毫不耽误他从谷岁长嘴里套话,一开始勉强还行,但是听到槐的年纪不可考时,他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可惜谷岁长神经粗得堪比下水道,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叔的表情变化。
在池子对岸的庄木雨更不可能知道自家老爹心中颇为不满,他站在槐旁边,心情莫名紧张,好几次想开口又找不到话题,平时一张嘴能气死上重天一堆神尊,现在只会干巴巴道:“今天天气挺好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