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木雨一个大活神仙忽然来访,还闷头直往底下走,一众鬼魂自然觉得好奇,有些胆子大的还飘过来想跟他搭话,不过还没等近他的身,就被功德云放出的金光屏障给劝退了,鬼气不够的甚至连靠近都不敢,因为金光会对他们的魂体造成伤害,只是被照到一点点,魂体就会有如同灼烧般的痛感,几只不够小心的小鬼被烫得吱吱乱叫,那惨样立刻打消了鬼友们的好奇心,以庄木雨为圆心,半径五米的范围,鬼魂一哄而散。
没有鬼挡道更好,庄木雨也没有耐心跟他们周旋,一心只想快点到十八层去,要不是他现在飞得不算很稳,都恨不得直接从中间的空洞跳下去。
过了第十一层,四周霎时间就变了,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让庄木雨切实地感觉到身在鬼域的世界。
第十二层到十四层是扣押区,本质上算是劳动改造所,关着的都是做过孽的鬼魂,算不上大恶,却也绝对不是善茬,庄木雨行走其间,感受更明显了,上面几层的鬼还比较有礼貌,一开始想靠近他的也只是好奇,到这里,他感受到的就是隐隐的敌意与恶意。
凄厉的哀嚎,怨恨的低咒,幽然的哭泣……四周的光变成了不自然的暗红光,庄木雨仿佛置身劣质恐怖片的片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儿,脚下踏过的地方好像也有某种粘稠的液体,处处透着不祥的意味。就他这进鬼屋都不敢睁眼的胆量,放在以前肯定会被吓得大声尖叫,说不定还会抱头乱窜,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知道眼前的重重鬼影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们再怎么鬼叫来吓他,都不能让他减慢半分。
功德云更不敢松懈,金光屏障筑得厚厚的,围成无死角的圆形,把庄木雨稳稳护在中间,这还不够,一旦察觉到有鬼鬼祟祟的玩意儿企图接近,金光大比斗保管给够,把鬼扇得东一只西一只,把它厉害坏了,扭头想和庄木雨撒个娇求夸奖,可在他肃然的神情之下,只得收敛了气势,老老实实贴在他肩膀上。
没有得到夸夸,云云很伤心的,可是没办法,谁叫它是最善解人意最可爱的小祥云呢!
功德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气全撒在周围的小鬼身上,一时间十二层十三层鬼吼鬼叫不断,简直惨绝人寰……不对,惨绝鬼寰。
看到狱友挨了胖揍还要凑上去,鬼只是死了,不是脑子被掏了,纷纷自觉让开了道儿,有几只和鬼使们说得上话的,发现玄甲和白易都跟了过来,悄无声地摸过去想打听消息,被玄甲和白易不耐烦地赶开了。
庄木雨一直知道身后有人跟着,玄甲和白易还算有眼色,知道打不过,就只是缀在他身后,不近不远,他也不在意,只要别来碍事,谁愿意跟就跟着。
不过玄甲的懂事只持续到了第十五层,在庄木雨即将进入服役区前,他终于忍不住,闪身挡在了庄木雨面前:“木雨仙君,到此为止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庄木雨抬眸,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脸上,起冲突时金光手一时没顾上轻重,大概是伤到了玄甲,他唇角还留着未干的血迹,比起凡人的鲜血,鬼使的血更暗一些,衬得玄甲脸色愈发青白了。
白易没有说话,跟随着玄甲的动作,与他并肩而立,空洞的双眼直直盯着庄木雨,比起玄甲的劝解,他更多是威胁。
“其实,我一开始还不确定,”庄木雨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越跟着我,越想阻拦我,我反而越放心了,我要找的那只鬼,就在下面,你们一直都知道,鬼莲君肯定也知道,却还要骗我说他已经投胎了,什么善魂,什么大功德……都是在骗我。”
玄甲没有否认:“我们老大并不是有意欺骗,庄文涵的确是善魂,也的确有大功德加身……”
“但是在他改掉我的生簿时,就不一样了,”庄木雨打断道,“你们明明有机会告诉我。”
“木雨仙君!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玄甲的刺猬头根根竖起,昭示着头发主人的激动,“你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了,人界发生的种种对你而言,都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早在你飞升那一刻就该散了!”
他顿了顿,声音和缓下来:“……况且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木雨仙君就当做上辈子吧,为过去的亡魂毁了自己,不值当啊。”
庄木雨听这种话听得直想吐,强忍住心头悲恸,双眼又渐渐泛起血色:“你们老大没有告诉过你,我是怎么飞升的吗?”
玄甲闻言目光闪烁,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上辈子……如果能当成上辈子,那你们送鬼魂去投胎时,何必费时费力让他们洗去往昔。”
说话间十五层的住客似乎感觉到这边的动静,层叠的黑影渐渐靠过来,庄木雨见状不愿再浪费口水,冷声道:“我只问最后一遍,让不让开。”
白易扩散的瞳孔一缩,抬手要召出招魂幡,玄甲伸手拦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偏过身让开了路。
“十五层以后关押的都是恶魂,只会越来越难走。”
庄木雨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越过他们时低声说道:“多谢。”
玄甲和白易没有再跟,以他们的力量,至多只能到十七层,再往下那是万万不能了,既然拦不住庄木雨,那眼下他们就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和十五层相比,刚才那些顶不住金光手一巴掌的小鬼,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功德云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金光屏障把庄木雨围得滴水不漏,金光手挥得虎虎生风,不断把扑上来的恶魂扇飞,但是这里的恶魂不仅更凶狠强大,还像不知道疼痛一般,明明被金光灼伤,还要嘶吼着扑上来,撕打啃咬着保护庄木雨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