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征转头,目光有点刺人,与他对视着。解嶙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简略了,顿时有点窘迫,重复一遍:“你先坐下,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清理伤口,上药。”天征这才听话地坐下来,一双长腿弯曲着,坐在小矮板凳上显得十分委屈。天征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是一副什么都听解嶙的话的模样。但是天征的手指缠在自己的衣襟上,迟迟不解开自己的衣服。解嶙催促着他:“天征,等什么呢?”他一低头,就看见天征犹豫不决,细白的手指缠在衣襟上的矜持模样。解嶙险些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忍住,道:“别害怕,你身上哪我没看过。”此言一出,天征仿佛被雷劫击中,整个人几乎要弹坐而起,金色瞳孔骤缩,迅速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解嶙。解嶙看着反应如此大的天征,觉得好玩得紧,这也是他玲珑魔骨(三)解嶙耐心细致地为天征清理伤口,随口问道:“天征,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他?”两人很有默契,解嶙没有指明是谁,天征也知道解嶙在说什么。解嶙的声音很轻,环绕在他耳边,让天征一时鬼迷心窍,张口就要说出真相……但霎时,天征一咬自己的舌尖,顿时清醒了过来。若是说出自己知道玄卫会背叛他,那自己岂不是也暴露了重生的身份?到时候一切更加难以说清……而且,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让解嶙来接受自己这柄叛主之剑。天征舌尖顶着上颚,说道:“我观他面相刻薄,恐是忘恩负义之辈。”解嶙擦拭着血迹的手一顿:“天征,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上一世解嶙恨透了津川那些自以为是的“上等人”,在帝王台救下玄卫之后,那种愿望便更加强烈了。他要让所有人都不再认为妖魔是任人宰割之辈,他要让所谓的下等生命抬起头来,终有一日,他要让蓬莱阁的万法会议上堂堂正正出现妖魔的身影。他更是要所有人都不敢看不起他。因此,上一世,在这个时间节点,解嶙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最难走也是杀孽最重的路——自封妖尊。而玄卫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即使在早期最艰难的时候,玄卫也不曾说要抛弃落魄的他,自寻天地。甚至在后来解嶙闯出了些名堂,手中攥着无数人命的时候,七星殿介入此事,要将他围剿抹杀,那时他实力还远远不够,被七星殿杀得七零八落,逼命时刻,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彼时,是玄卫不顾生命安危,一心掩护解嶙撤退,以至最后身受重伤,还暴露了玲珑骨的存在。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分不清谁对谁有恩了,天征又是从何看出玄卫面相刻薄、忘恩负义的?解嶙见天征不回答自己,他将满是血的布巾扔到水盆里,转到天征的正面,半蹲下身,稍微比坐着的天征要矮一点,他仰起头,淡淡地问:“天征,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解嶙牢牢盯着天征的眼睛,丝毫变化也不放过。天征竭尽全力才维持住了自己的呼吸稳定,勉强没有露出破绽:“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他避重就轻,只希望解嶙不要察觉出来什么才好。解嶙看着天征金色双瞳中那个面容严肃的自己,微微一怔。天征生出灵来才多久,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有限,还没遇到太多的事,确实也没什么可瞒他的。——解嶙在心中慢慢地为天征开脱,虽那种违和感一直没有消散,但终究心里舒服了许多,上一世虽以悲剧收场,但这一世他心坚决,决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解嶙轻轻地笑:“那好。”天征一怔,望着解嶙那抹似乎倾注了些温柔意味的笑,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这些温柔,是他撤走灵力,故意放任伤口不管,坑蒙拐骗过来的。天征暗地攥紧拳头,心里无端漫上酸楚。他觉得,他可能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而眼前的这些远远不够。-解嶙给天征仔细包扎好,东方渐明,他轻轻拍了拍天征的脊背,道:“好了,注意别沾水。”天征僵硬地伸着胳膊,套上衣服,硬邦邦地“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