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自己这点占有欲,在沈凌志心里又有几斤几两呢?彭靖越想越郁闷,抬腿轻轻踹了一脚沈凌志。房间里只剩下风扇叶片工作的嗡嗡声。猴子·十三彭靖窝在靠椅里,昏昏欲睡。上午洗了不少头,手被洗发水弄得又滑又干,彭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把被水泡得有些发皱的手指蜷在手心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彭靖抬起头来,强撑精神:“梅姐,怎么了?”梅姐是这家新理发店的老板娘,留着新兴的时髦发型,脖子上的颈纹一圈一圈,上面松松垮垮地挂了条项链,她提着一只小皮包,换了条洋气连衣裙,脸上的粉没扑匀,刻意刷过的眼睫毛粘在一块,黑乎乎的。“我今天下午得回老家一趟,”梅姐伸手拽了拽耳环,“收拾收拾走吧,当放假了。”彭靖没有迟疑,站起来,露着笑道谢:“行啊,谢谢梅姐,您路上注意安全。”梅姐没搭话,她又挨着镜子去补口红了。彭靖顺着老桥往出租屋走,他尽量往大树边挨,踩着阴影块前进。回去又能做点什么呢?彭靖叹了口气,出租屋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还又闷又热。眼看已经走到了平日里和沈凌志分别的路口,彭靖情不自禁地看了眼沈凌志每天的必经之路,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旁边,等红灯变绿灯。干脆去找沈凌志,等他下班后再一块走走。彭靖抓了抓头发,安安静静地等绿灯。沈凌志常走的这条路确实很凉快,两边的树又高又大,一路都是阴凉处,沈凌志之前带彭靖走过一次,说是万一他要来找自己却不认识路。外地路痴还嫌弃他不认路,彭靖想着好笑,加快了步子往美宜佳赶。到了美宜佳,却没见着便利店里有人,倒是步行街头的广场,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人分别站在一块,彭靖眯着眼睛看,又踮起脚,没看到什么,倒是把对面大妈的脸看得一清二楚。眼角上吊,两道眉毛长得歪斜,嘴咧得不小,露着发黄门牙,一副凑热闹的模样。彭靖没由来地心惊。他上次这么清楚地见到这种表情的时候,手正被金属手铐锁得牢固。一路跟着警察从楼梯上跌跌撞撞地下来,警车边围了不少邻居,一看见他衣服上都是血,平日里熟稔的人又缩回了头,不再看了。记忆本能地催促着他往前迈步,去弄清楚是谁成了这一片的谈资。人群隐隐有些骚乱,原本围得紧的人稍微散开了点,有人用方言劝了一句:“莫吵哩!”没什么效果,这句劝语淹没在更大的骚乱之中。“不是我!我没偷!”这句普通话在杂乱方言声中突兀无比,彭靖一听就知道是沈凌志,他脑子炸成一团浆糊,彭靖冲过去拨开人群往中心蹿,耳根不知道贴着谁厚实的肩膀擦了过去,半边脸都给蹭得火辣辣的。沈凌志被一个中年妇女狠狠拽着手臂,女人白胖的手指用力地扯着沈凌志手臂上的皮肉,把一片皮肤掐得青紫,沈凌志没有大幅度地挣扎,他试着抽出手臂,却被女人抓得更紧,锋利的指甲挖过他的手腕,留下几条鲜红印迹。“你偷了!”女人大喊大叫,普通话和方言混杂,冲着围观人群用方言喊,“大家来看啊!坐过牢的死不要脸!”彭靖冲上去一把推开女人,女人没站稳,漆皮高跟鞋一只掉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样子吓了旁人一跳,彭靖把沈凌志护在身后,紧张得嘴唇都在发抖。“打人哩!”女人挣扎从地上爬起来,撩开头发,“偷钱还有理啊!”“你放屁!”沈凌志似乎一听到偷这个字眼情绪就容易激动,他暴躁起来,想一把推开彭靖上前去理论,“我他妈没偷!不是我!”彭靖转过身,看到沈凌志的眼睛怒睁,眼球充血发红,额头边缘的青筋暴起,他呼吸急促又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看上去凶恶可怖,散发出来的怒气下一秒就要全部爆发出来,彭靖从没见过这样的沈凌志。好像只有这样的沈凌志才能和杀人犯这个名头联系起来。惊慌涌上心头,彭靖不敢想如果沈凌志真的冲过去会发生什么,他一把拦住沈凌志的腰,紧紧地抱着他,因为害怕他的普通话说得比平时更不利索,舌头有些打结,却还是一遍一遍安抚沈凌志:“我知道,不是你,肯定不是你,我相信你…”手臂环住的腰身肌肉不停鼓涨,彭靖差点就要抱不住,他又用了点力,手臂硌得生疼。“沈凌志,”彭靖颤着声,“别冲动,我不想你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