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南方旱灾,奉命南下,没成想遇见一个飞檐走壁舞刀弄枪无所不能,还会害羞脸红的白嫩小姑娘。京城再见时,她跟在锦衣卫指挥使身后,惊喜扬眉。这样灵动的神情,他如愿看了一辈子。差事冲突顾明朝睡得迷迷糊糊,一下子是庙里无数小孩哭泣的声音,一下子又是自己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耳边是带来祖父噩耗的副官在哭,眼睛却能看到河南道沦陷的战火。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做得他极为疲惫,他不愿沉睡却一直不能清醒过来,突然他脑海中隐隐出现一个嚣张肆意的女声,朦朦胧胧听得不太真切,之后最后他耳边是祖父跟他说的一句话。——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朝儿,人这一辈子能有这一次也就够了,好好照顾你娘和妹妹。那个背影至今还留在年幼的顾明朝内心深处,那日的阳光是那么灿烂,照得镇远候的盔甲都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祖父腰间的璎珞红得刺眼,说话的人笑容爽朗豪迈,比之阳光还要热烈。他看着记忆中高大雄壮的男人就这么上了门外的高头骏马,向着城门走去,向着黑暗走去,一去不回,再也不曾回头。——别走,回来!“祖父。”“郎君,您没事吧。”蒙楚站在门外问道。顾明朝猛地睁开眼,浑身是冷汗,这个梦他已经多年不做,自他高中状元后,这个事情便极少入他梦境,昨夜盛尚书的一番话竟然让他重温那段不堪回想的往事。“郎君!”蒙楚有些着急,拍了拍门框,再一次问道。“我没事,几时了,给我打些水来。”顾明朝抹了一把脸,起身自己穿上常服。大典刚过,余庆犹在,中书省一早便确定,这两日全国沐休,是以顾明朝今日格外清闲。蒙楚端着水进来了,身后的葛生端着盘子,里面放着小食。顾明朝的院子人员稀少,除了蒙楚和葛生,便只有粗使仆役几名。“辰时了,这是六娘子早上让芍药端来的小食。六娘子问郎君今日是否得空,若是清闲,有事商议。”葛生一边布膳,一边利索地传话。桌上热气腾腾的小米银耳粥配上包子和胡饼,屋内香气四溢,一夜噩梦缠身的顾明朝瞬间觉得饿了。“什么事情?”顾明朝洗漱干净后坐在桌前动作斯文地吃着小食,疑惑地问道。葛生摇摇头,倒是蒙楚倒完水回来思索片刻后轻声说道:“公主笄礼在即,之前圣旨已经到了镇远侯府,六娘子找大郎君想来是陪礼人的事情。”公主笄礼虽在一年后,但陪礼人却是需要入宫一年的,只是顾明朝家中无年长女性,这事要如何操办他也不太清楚。他不由想到姨妈,永昌侯府的大娘子性格豪爽,人缘颇佳,且待静兰一向视如己出,永昌侯也算是大门大户,今年千秋还曾入宫觐见,放在那边学习应该也不错。“郎君,钱嬷嬷在院外等候。”一个粗使仆役站在内院门口拘束地说道。顾明朝眉头皱起,作为侯爷的奶嬷嬷,一般平日里不说话,出面便代表侯爷。大早上无缘无故来找他作什么。“请钱嬷嬷稍等片刻,我随后就来。”顾明朝虽不耐和拎不清的侯爷打交道,但大英孝字为先,只要侯爷不死,永远都会压在他头上。“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郎君肯定没好事?”葛生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侯府下人嘴上不敢说,其实心里都明白得很,这个侯府迟早要靠大郎君支撑的,芬芳斋那边小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的沉迷风云不思进取,侯府如今是个空壳子偏偏派头极大,丝毫不为下代人着想。“这里还是侯爷当家,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也保不住你。”顾明朝斜了他一眼,呵斥道。葛生低下头不说话,蒙楚撞了撞他胳膊示意他收起餐具,拿起披风搭在手臂上,谨慎地说道:“如今能让那边眼红的,无非就是郎君为官,六娘子入宫陪礼,陪礼一事公主那日闹的风波,依照侯爷的性子怕是不敢再说话,那便是三郎君的事情了,这事郎君也无能无力,大英如今为官以科举为首,侯爷那日被敲打过定是不敢胡来,想来是那位闹得久了,这才差人来,郎君切不可意气用事。”这话和顾明朝想得差不多,但蒙楚身居内院已久,如今朝堂风波,他前几日和公主走得近,且静兰被选为陪礼人,这些事情难免会被有心人抓住做文章,不好对他下手,那曲线救国冲着侯爷来,那人志大才疏,整日被人捧得不知东南西北,会落套也不奇怪。“这几日,你小心些。”出门前,顾明朝站在门口闷头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