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切莫胡说。”顾静兰早已见识过时于归说话方式,只是没想到连圣人私事都敢随意开口,委婉提醒道。时于归笑了笑不说话,只是念了颗樱桃塞进嘴里,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变化,琉璃大眼自托盘上移回,垂下眼不再说话。大宴前夕春日将近,晚宴为赋风雅择了‘东风变梅柳,万汇生春光’诗中的春光为彩头,要求赴会贵女身上携带与它有关的东西才能入宴。这话是立春带着时于归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一并送到的,一时间场内众人心思各异,商议流觞曲水的人更是开心,便提议也以春光为题,若是拔得头筹赢得公主所赐之物便是今晚赴宴的信物。立春对她们的试探只是笑着,对着众位娘子行礼退下。那位提议春光为题的人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容便淡了下来,她便是一开始提议要举办流觞曲水的人,父亲是工部尚书,今日不过堪堪卡上正三品的位置,只是她母亲是安平县主,因着这层关系等级便又进了一步,挤入中流。“早就听闻立春大女官浸染宫廷十四载,今日一见果不寻常。”西苑东边有一人工湖,湖中心中有一凉亭,名聚欢亭,从上往下看去,如孔雀冠翎,入水明珠,成画龙点睛之势,其中花园内的人工渠便是从这里引流,呈八方之势,把西苑分成风景各异的美景,园中凉亭呈收音之轮廓,因此院内声响都隐隐传得过来。说话的人身着天青色襦裙,头上不过带了三把头钗,在今日富贵云集,珠光宝玉的御花园中,格外得清淡朴素。她见亭中五位贵女神情皆露出微妙的神情,尤其是最中那位穿着桃红色袒领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襦裙的女子,露出厌恶的神情,她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听闻她可是柳家那位祖宗亲自调x教的,想来性格多为刻板,宫内多贵人,想必也讨不得到好。还是不说一介宫婢免得自掉身价,说起来,杨四娘子自幼在内廷长大,想必对西苑格外熟悉吧。”她口中的‘杨四娘子’便是杨如絮,杨如絮心高气傲,出生时家中柳絮飘扬,有游方道士大呼她命中带红,是为大富贵命格,最为旺人。果不其然,第三天杨家嫡长女便被抬入宫中,成了如今的丽贵妃,杨家一跃成为长安煊赫世家。是以,杨家人便极为娇宠这位嫡幼女,连丽贵妃都对这位四妹妹极好,时时接入宫廷,因此连圣人都对她面熟。自小的衣食住行比不过时于归,比那几位不受宠的公主还是绰绰有余的。“西苑自然是极美的,不过你们若是去过千秋公主的千秋殿才知道什么叫人间仙境。”杨如絮淡淡地说着,目光向东望去,那是千秋殿的位置,与它同一方向便是圣人寝宫。大英以东为尊,那两座宏丽庄伟的宫殿原本是帝后所在之地,也是丽贵妃的一个心病。亭内陷入一阵难捱的沉默,原本引出这话的海家女海姝瑶懊恼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想着如何圆场圆过去,但只听到一旁另外有人说道:“想必杨四娘子定是见过吧,真是羡慕了。”那人原本见好话都被海家人说走了,也想奉承一句,谁知却是踩了马尾巴,杨如絮斜了她一眼,冷冷说道:“公主寝宫岂能随意进出。”凉亭内气氛倏地一凝,这些围绕着杨如絮的人,父辈在朝堂上大都以杨家人马首是瞻,后院内自然是教导要紧跟杨家女子,这话一出,她们心中讪讪便不再开口。“是我失礼了,各位娘子不必介意,下面开始了,不如细细听着,也好看看是哪位才女拔了头筹。”杨如絮收敛心中情绪,捂着嘴笑说着。“是是是,听说今天安家那位大才女也要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下场。”海姝瑶急忙也笑起来,摇了摇扇子,打趣道。那边流觞曲水借着飞花令誓要拔人头筹,以期在公主面前博一脸面,那边被人惦记着的安柳柳却是安静地坐在一颗引凤树下,手中捡着一根掉落的凤条,放在指尖把玩。“凡木本实而末虚,你看只有它食不言的,坚实如蜡,怪不得都说凤凰之性,非梧桐不栖,只有这枝叶才能撑得住凤凰。”“一月前觐见大典时,我曾在千秋殿那边见到一个梧桐园,前栽碧桐,后栽翠竹,藤萝掩映,梧竹致青,当真是妍雅华净,赏心悦目。”说话的人,面容和气,容貌平凡,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笑,一字一句说得比吟唱得还要动听。安柳柳笑了笑,把凤枝重新扔回到树根下,树枝很快便淹没在层层落叶中,一眨眼似乎便会失去它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