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那名册,云露华有些讪讪,这名册还是陆渊给的。旁边突然蹿出来一个少年,“小娘子,这事我们家也有出力哦,你也得谢谢我。”云露华被这冷不丁蹿出来的人吓了一吓,往后退了退,待看清人后才露了笑,“是你呀。”高黎容笑嘻嘻想凑过来,被云旭华一个眼神警告,只得保持着距离,“是我,小娘子见着我是不是很高兴。”分明和阿弟差不多大,这一口一个小娘子叫着,让她总觉得自己和他一样大,云露华笑道:“你得改口,叫云姐姐。”高黎容说不要,“叫了姐姐总觉得不敢亲近了,还是叫小娘子好。”见他执意,云露华便不强求了,小娘子就小娘子吧,显得年轻。哪知她不计较了,却有人计较,一辆马车停到了她身边,陆渊从上面下来,黑着脸,“高小公子不可乱了规矩,要叫陆夫人。”高黎容察觉来者不善,下意识往云露华那边侧了侧身,打了个呵呵道:“是陆三爷呀。”陆渊脸色沉沉,上前一波想去把他撇开,哪知高黎容先他一步,拉着云露华的一片琵琶袖大喊,“云姐姐救我!”果然,云露华将陆渊挡住,不喜道:“陆渊你怎么回事,连个小孩子都欺负,他才多大,也不知道让着一点。”陆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让他?他为何要让?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他才是她的夫君,那只是个外人,这天底下哪儿有帮着一个外人说话,还反倒指责夫君不懂事,不谦让的道理。他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看高黎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咬牙又切齿,最后只得将拳松开,化作绵绵掌心,将她牵过来,“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刚才慎哥儿会喊人了。”说着陆渊的脸上浮起浅浅笑意,宛如四月暖风轻拂面颊,雏燕呢喃,“他先喊了爹。”他不是头一回做人家的爹了,但燕姐儿和琪姐儿那时候会喊人,都是先喊了娘,唯有慎哥儿,才牙牙学语,第一声就喊了爹爹,那声儿,别提有多清脆了,现在想想还犹在耳边一样。居然被他发现了,云露华有些气恼,为了扳回面子,她甩开他的手,背身道:“才不是先喊爹,他之前还会喊娘,分明先喊了我,不信你去问金凤。”金凤跟了她这么多年,必定不会下自己面子。陆渊说不是,“我问过侍奉的乳母了,是先喊了爹。”云露华哼了哼道:“许是你听错了也没准儿,他还那么小,口齿又不清楚,恐怕不是喊的爹爹。”陆渊掷地有声道:“定然喊的是爹爹,我在旁听得真真,绝不会有错,还喊了两声。”高黎容凑半个头出来,小声道:“这真说不准的,我小侄子刚会喊人时,喊了半个月的姨姨,把我那个表妹高兴坏了,结果后来才知道,人家喊得是衣衣,只因那乳母每日给他穿衣时,都哄着说‘穿衣衣,吃饭饭’。”陆渊刚好一点的脸色又瞬间晴转阴了,不着痕迹轻轻瞥一眼过去,高黎容又立马把自己缩了起来。大理寺门口争论稚儿有没有喊爹爹,实在有些不着调,更别提旁边还有个烦人精,陆渊拉下脸子,将人往怀里一抱,“走,咱们回家再说。”云露华哎哎好几声,还在手脚扑腾着,陆渊暗暗在她腰间掐了一把软肉,人这才安分下来。临上马车前,一直站在边上的云旭华轻声道:“护好我阿姐。”这是绝对的口吻,隐隐中还带着一丝命令和警示。陆渊冲他点了点头,抱人上了马车。当夜,陆渊做了个十分荒诞离奇的梦,梦中云露华牵了一双儿女,投入了高黎容的怀抱,更可气的是,慎哥儿抱着高黎容那厮的裤管,那一声声‘爹爹’叫的他简直生不如死。再醒来时,浑身大汗淋漓,他扶着额,从床榻上披衣起身,倒了杯冷茶喝下,才擦了一把汗,望向窗外皎皎月色。清冷如水,满庭寂然,更漏将阑,只闻得打梆声声笃慢,已是过了子时。他推开支摘窗,望向离他并不远的那座院落。这么晚了,也不知她睡了没有。那梦实在可怕,陆渊无心再睡,索性趿拉着鞋出去。夜色浓重如墨,他挑了一盏灯闲庭漫步,漫着漫着,就漫到了云露华的院子门口。执灯立在窗下好一会儿,正想转身,只见屋内有灯光骤亮,而后带着疑惑的极轻一声,“谁在哪里?”陆渊才回过神,忙吹熄了灯,但又一怔,笑了笑。现在吹有什么用,只怕灯光在刚才就已经将自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