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公子也很给面子,迈步送了田伯平几十步,让这位江都城里的地头蛇步伐更快了。
送走了田伯平之后,沈毅扭头走走回了七子亭下,他独自坐在亭子下面,抬头看着天空,有些出神。
“朝廷出钱买粮,而且不止是从江都一地买粮,也就是说江都粮商的粮食根本不会被买空,即便被买空了,朝廷给的钱也可以从外地买粮调来。”
“哪怕朝廷买粮的价格再低,这些粮商至多也就是小亏,一些有背景的粮商,可能还不会亏……”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承担这部分损失,想要把这部分损失平摊到江都百姓头上,传播消息,让江都粮价凭空增长了两倍有余。”
想到这里,沈七郎在心里微微冷笑。
“贪婪至斯,真的是作死了。”
沈毅回过神来,从亭子下面起身,默默看向了江都城方向,微微低眉:“身为江都最大的粮商,马家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商人,背后一定有个更大的利益集团,但是相对于这个利益集团来说,马家到底有多少份量,就很难说了。”
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沈毅看向了甘泉书院后山。
那里是陈清横死的地方,也是他被冤枉下狱的地方。
“陈清,你若是还没有走远,便睁大眼睛看好了……”
避风头
这一次朝廷买粮,户部一共调拨了三十万两银子,其中分摊到江都,也就五万两银子左右。
按照江都原来的市价,五万两银可以买二十万石粮食左右,不过既然是官府出面,便不会只买这么多,按照知府衙门给出的价格,这一次江都的粮商仍然要给二十万石粮食,但是官府只能出三万两银。
细算一下,大概是一文钱一斤粮。
这个价格,粮商是没有办法接受的,因为他们的成本也不止这些。
不过这些粮商家大业大,即便在这个生意上亏一些,也不会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就拿江都最大的粮商马家来说,马家一家想要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可能有些吃力,但是马家一家出五万两银,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陈裕是个实干的知府,他很明白江都这些富商的家底,因此才会联合那位京城来的赵公子,直接昧了户部四成的银子,用六成的价格来跟当地的粮商买粮。
因为他清楚,江都粮商很肥,轻轻的宰一刀,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擦掉一层油皮而已。
不过身为商人,自然是一点都不想亏的,于是乎在当天下午,这十来个粮商便联合起来商量出了这么一个对策,先是散播朝廷“征粮”的消息,然后集体涨价,想要把这一次吃的亏,转嫁到江都百姓的头上。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操作。
因为这一次,是江都知府衙门占了便宜,知府衙门是理亏的,这些粮商用官府征粮的借口坐地起价,知府衙门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要不生出什么乱子,这个时候知府衙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过问一夜之间翻倍的粮价。
反正距离秋收也没有几个月时间了,只要等到秋收,江都的粮价风波就会平息下去,对陈知府的官声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最多……
最多也就是苦一苦百姓嘛。
这种事情,在各地都很常见,毕竟官府不用担恶名,做恶事,最终还得了好处,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在官商勾结的情况下,短短三天时间内,江都的粮价暴涨了三倍左右,从原先的两文钱一斤,到现在涨到了六文钱,乃至于七文钱一斤!
有意思的是,在官商勾连的情况下,双方还有互相推诿的余地,粮商说朝廷征粮,粮食短缺,他们也没有办法。
而真问到了官府,官府则会说他们不是征粮,而是买粮。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江都粮价暴涨,是铁一样的事实,这种刚需的东西,卖家只有四个字。
爱买不买。
但是这种东西又不得不买,于是乎粮行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