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你那位朋友要过来?”坐在病床便,司景衍的母亲司菁开口问道。
调查报告没有瞒着司菁,这份报告司景衍父亲那边也有收到,现在瞒着她,她回去后也会马上知道。所以,司景衍受伤是因为安夏,司菁是知道。不过她并没有迁怒安夏,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作风,凡事都讲道理,狙击手狙击安夏,误伤司景衍,这确实怪不到安夏身上去。
当然,因为这件事,让她对安夏产生什么好感,这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现在对安夏这个人有了一些好奇。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他很少真正去在意谁,更别说温柔细心地去对待一个人,李嘉薪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就司景衍那对待朋友的态度,司菁觉得李嘉薪随时跟司景衍辞职绝交也不是奇怪的事。可现在——她的儿子却对一个人露出了温柔的一面,自己因为那个朋友被误伤了,却还在试图瞒着对方。
“那孩子叫安夏,对吗?”司菁看了一眼不理她的司景衍,侧头问李嘉薪。
“是的,夫人。”李嘉薪道。安夏要过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司菁不走,安夏过来自然会撞见,他们又不能赶司菁离开。
李嘉薪这边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人敲响,随后斯帕克便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安夏。
安夏走进病房,便默不作声地盯着病床上的司景衍,司景衍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安夏泛红的眼看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人沉默的对视,让病房陷入了寂静。
司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安夏,是个很干净的孩子,也很单纯,他看起来脸色很差,甚至比此刻枪伤未愈的司景衍还糟糕,让司菁忍不住有点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晕过去。看来是被自己儿子中枪的事吓得不轻。
司菁本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着安夏跟司景衍沉默的对视,突然觉得这两人之间形成一个谁也无法插足的世界,此刻开口说些什么都是不合时机的。于是,她起身朝病房外走去,准备把空间留给这两人,他们看起来似乎有话要单独说的样子。
在跟着斯帕克走出病房,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司景衍,却见他看着安夏的眼神,是少有的柔和,柔和中还带着一丝紧张,这让司菁心头一跳。然而没等她仔细探究那眼神更深处的东西,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李嘉薪,已经顺手带上了房门,隔断了她的视线。
“那孩子便是安夏?”司菁收回视线,转眸看向斯帕克。
“是啊。”斯帕克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到了自己父亲不在,母亲是讲道理的人,不会把安夏怎么样,可是算漏了女性的敏感。刚才病房里,那两人隔空相望的眼神,一点也不知道掩饰,斯帕克觉得他母亲一定是看出端倪了。
“斯帕克,我们聊聊。”
“……好。”
斯帕克垂头丧气地跟着司菁离开,李嘉薪推了推眼镜,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海因里斯家的难兄难弟,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离开医院。狙击事件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在司景衍给出处理方式前,他需要负责继续盯着艾斯特家族的动向。这工作的时间可能会比预想的要长,安夏来了医院,司景衍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搭理艾斯特家族。
病房内,安夏站在病床不远处,抿着嘴沉默着。
“安夏……”司景衍小声唤道,带着一丝讨好。
“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夏哑着声音开口道。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为了给我挡枪才受得伤,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安夏恶狠狠地瞪着司景衍,“之前没受伤的时候,你不是在我面前装重伤装得很来劲吗?你不是很喜欢看我担心地为你忙前忙后吗?现在受伤了,为什么就一声不吭了?还让他们瞒着我……你是笨蛋吗?”
“因为装的随时都能好,真受伤了,你太伤心,但我没办法马上好给你看……”
“歪理……”安夏咬着唇瞪他。
“嗯,我错了……”司景衍垂眸道。
他怕的其实并不仅仅是安夏难过、伤心、愧疚,还有当时他不知道那子弹有没有打中要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下来,他若有个万一,安夏这辈子就被他的死困住了。他是想能够困住安夏一辈子的,但前提是他活着。他若是死了,那他希望安夏永远不知道这次狙击事件,忘了自己,然后好好活下去。这不是他有多高尚,他也不喜欢被遗忘,只是比起自己被遗忘的痛苦,他更心疼活在他阴影下的安夏而已。
安夏走到病床床尾,司景衍是头朝着床尾趴在床上的,安夏的影子落在他头顶,让他微微抬眸。随后他看到安夏在他面前,双膝跪在地上,伸手抱住他微仰的脑袋。
“安夏……?”
司景衍喊了一声安夏的名字,没听到回应,只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在微微颤抖,随后感觉到有微凉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司景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微凉的水滴是什么——那是眼泪,安夏哭了……
司景衍这回是真的慌了,他宁可看着安夏对自己大发脾气,也不愿意看到安夏哭。
“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司景衍抬手,有些笨拙地拍着安夏的后背,不那么熟练地低声哄道。
回应司景衍的是安夏压抑的抽噎。
司景衍认识安夏那么久,还从未见他哭过,他不是爱哭的性格,是这次的事真的吓到他了,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司景衍轻轻拍着安夏的后背,直到对方压抑地抽噎逐渐缓下来,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