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漪安心闭上眼睛,只太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临到三更还起身唤来连总管,交给他开宫令牌嘱咐了一些事情。
几乎一夜没闭眼,太后略有些疲乏地起身,任几个嬷嬷给自己梳洗换衣,瞥见旁边空荡荡的小榻时问道:“去哪儿了?”
嬷嬷们当然知晓她问的是什么,温和道:“姑娘一早醒了,怕吵着您便和雪宝儿去外边玩耍。”
“信王爷可来了?”太后扶了扶鬓间珠钗,往窗外一看,正好看见和小猫欢快溜着圈儿的知漪,神色一柔,眼中不禁含了笑。
“卯时多些就来了,主子您半夜让连总管去叫人,信王爷以为有什么极要紧的事,连对靴都穿反了,来时惹了一路笑话。”原嬷嬷唇角一扯,“后听说主子您还睡着,便道先去皇上那儿讨顿早膳,随后就来。”
太后摇头,起身到了窗边,“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目光四处寻去,竟没看见方才雀跃的小姑娘,太后正疑惑间,下方花丛中‘哗’的一下冒出个小脑袋,鼻间顶了一片绿叶,一双大眼睛像是住进了漫天星光,朝她张开小手。
太后登时笑出来,将人从窗下抱起,也不在意沾了一身尘土和叶子,“阿嬷的酣宝儿,可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小姑娘讨好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这糖衣小炮弹攻势简直让人挡不住也根本不想抵挡。
两人都换了身衣裳,信王也终于来了。
信王不负自己荒唐不羁的名声,头上歪歪斜斜束了个发冠,衣襟微敞,脚上对靴还是反的,他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不少小宫女偷偷看他,毕竟信王外貌俊美,且与皇上类型完全不同。皇上冷峻,信王风流。
照例不轻不重说了几句信王衣着,太后缓缓道出自己的打算,让信王一笑,“我还道母后有什么急事,原来是送酣酣回府。”
说着他对知漪隐晦地一眨眼,知漪也眨眨眼,只不过她是两只眼睛一闭,再一睁,让信王乐不可支,当即拍胸,“母后放心吧,儿子肯定把酣酣安安全全地送回慕府,也肯定让慕连秋那个表面正经的酸儒不敢慢待咱们的小宝贝。”
信王做了保证,太后却感觉更加担心了,这……不会会错了什么意吧?
不论如何,还是抹着泪将知漪送上了马车。仅仅是送人回府而已,太后居然让马车后面跟了一串的人,而且周围的几个嬷嬷竟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
知漪趴在小窗上,乖巧地冲她们招手,软嫩的声音让太后差点没走过去把人抱回来。
信王正了衣冠,领头骑着一匹神气十足的枣红色御马,看起来还是颇有几分王爷威势的。
等到了慕府门口,徐嬷嬷抱着知漪下来,他还是没忍住,把小姑娘接了过来,诱哄道:“酣酣来~叫一声爹爹听听。”
信王早就心痒痒了,之前总在府里听自家王妃说酣酣唤她娘亲。盼不到自己的小闺女,他只能打起了知漪的主意,也是他运气好,昨夜宣帝才同知漪说了‘爹爹’一词的含义,不然小姑娘还得一脸茫然。
因着景旻和信王妃,知漪和他也算亲近,因此歪了歪头,糯糯喊了一句“爹爹~”
这软绵绵一声当真让信王开怀至极,简直从头发丝舒畅到了脚尖,顿时大笑出声。
接到消息匆匆出门迎接信王的慕连秋闻言先是一怔,后反应过来这小姑娘是谁时,当即黑了一张脸,但面前的人是向来荒诞的信王爷,他并不好争辩什么。
信王见他来了,立刻收敛神情,目光似不屑般将慕连秋浑身上下扫了一遍,然后施舍般道:“慕大人,本王将新得的爱女送来你府中小住,你可千万要好生待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本王拿你是问。”
新得的爱女……慕连秋听了这句,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等他再往后一看,直接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见他这小闺女身前立了个信王爷,身侧跟着两个老嬷嬷,后面还站了四个宫女和一排侍卫……
当真是好大的气势。
爹娘
吩咐完这些话,信王将知漪小心放下,弯腰笑道:“酣酣,爹爹过几日就来接你,如果在这儿被人欺负了,记得找人告诉爹爹,好不好?”
一口一个爹爹的,若非慕连秋谨记君子八言,早就想不顾风度地翻白眼。
知漪有点茫然,随着信王的话不住点点小脑袋,转眼看见信王回身上马还是提起小短腿要跑着跟上去,被早有准备的徐嬷嬷一把捞住,“姑娘,您已经到了,这儿就是慕府。”
“咿?”知漪指着信王背影,疑惑道,“走?”
“那是信王爷,您爹爹在这儿呢。”原嬷嬷笑着将她转过来,让她看向慕连秋。
小姑娘清澈的目光投来,方才还显得从容不迫的慕连秋不知为何瞬间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负手摆起官场上的模样儿,轻咳了一声。
要说这唯一的嫡女,他确实见得少。当初庄氏孕中大闹一场,他忍了下去。知漪出生时也本想好好看一看,但坐在房中的庄氏听是他来了,却不减刻薄,当着下人的面一顿嘲讽,慕连秋自然气得拂袖而去。
知漪百日宴时没人提醒他,他又正好有差事,外出了十余日,等回来时面对庄氏的冷脸才知自己错过了这么一个日子。慕连秋心怀愧疚,有心想好好补偿一下这个女儿,新纳进府的贵妾却正好有了身孕。这位贵妾也是慕连秋表妹,与他青梅竹马,且身子向来单薄瘦弱,怀胎时颇有险象,慕连秋得知后哪还记得什么女儿,每日下朝后就守着表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