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就去一楼美术教室,美术教室比较小,里面的小孩也不算多,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人家在讲课,他们当然不能进去,就站在外面看。林秀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还用速记把教室的结构记在本子上,林秀在老年大学学过几年素描,后来又去写生,练出来的手法一看就很专业。吴老师看得佩服,连连夸赞了林秀几句。林秀走下楼梯和他唠了一会儿磕,吴老师感慨,“你既然是大专毕业,怎么不在单位上班。”在林秀读书那会儿,有“包分配”的说法,大家按照国家下放到学校的指标分配去各地上班,不能自行选择,也不许不去,不然会直接辞退。林秀就知道隔壁大学生有被分到乡下粮食站的,去的时候哭了好久。林秀笑着说,“单位不行了,要我们自己出去外干。”吴老师也叹气,“可不是,好好的‘铁饭碗’谁不想干一辈子,可惜可惜。”说完又说起工作困难的事情,这家“彩虹补习班”是吴老师自己开的,他没怎么读过书,但是父母很有钱,就给他钱办了这么一家补习班,吴老师既自己当校长又拉人。可惜的是这家补习班位置比较偏僻,又是新办的,所以来补课的人很少。林秀看他一眼说,“怎么不晚上补课?我看起他补习班都有。”吴老师摇头,“我是想办,”他又看了林秀一眼,“可是老师不够。”林秀提示他,“又不是什么课都需要专业老师。”见吴老师疑惑看自己,她解释道,“你开个自习班,喊几个人或者你自己守着也成,就家长不在的时候监督孩子写作业。”吴老师茅塞顿开,赞叹道,“你还真聪明,不愧是大专生。”林秀对着他今天至少重复三次以上的“大专生”这个词含笑不语:看来这位吴老师还真是对学历挺耿耿于怀的。她想了一会儿毛遂自荐,“你看我怎么样?”吴老师等她这话呢,顿时和她一拍即合又签了一份合同。林秀拿走合同的时候都还有种不真实感:找工作其实也就……这么容易的事情?二人说了一会儿就把事情谈好,林秀心里高兴,就在楼下买了一份豆花喝。说实在的,她一辈子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东西,丈夫给的钱存起来花在一家人衣食住行上,她以前是挺传统的那种媳妇,加上父母在家教导她孝顺公婆………但豆花真的很好吃,白白嫩嫩的撒着葱和辣油。她还在心里感慨的,忽然看见斜对面坐着一个熟人:她小叔子张季同。他和一个小姑娘对着坐,一人面前摆一份咸豆花。这时候的人比较害羞,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肯定不会一起吃饭,但林秀仔细看了看那小姑娘,发现对方并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漂亮的弟媳妇。在林秀看他们的时候,小叔子也注意到她,连忙对她做了个恳求的手势,林秀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结果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小叔子才回来。这时候林秀正在改第二天的教案,这是真正的教案,她毕竟没有真的教过学生,一切都要摸索,要想把这份工作做实不花费功夫是很难的。她咬着笔杆边翻育儿报纸边写,这时候门突然被撞开,小叔子衣服头发乱糟糟闯进门,满头大汗说,“嫂子,给我做碗饭呗。”家里没有剩饭,小叔子是薛定谔的在家吃饭,大家一般等他到饭点,如果他没回来就默认他不会来,然后几人把饭分干净。林秀没抬头,对他说,“锅里有汤没饭,你饿就热一下,如果等饭的话得一个小时了。”张季同不好意思吩咐嫂嫂,讪讪去厨房,把剩下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吃了,吃完才抹着嘴说,“喝了酒才发现没带钱,差点被老板打一顿,妈,我们下个月发工资,你借我一点呗。”张季同现在在银行做临时工,是被大伯塞进去的,工资一个月就那么一点,根本不够他花用。老太太疼他,于是拿了钱出来给儿子,“你记得还。”张季同嘿嘿笑了。林秀眼睛尖,一眼就看出这是月初他们家交“生活费”的钱,她怎么给老太太的老太太就怎么拿出来。因为丈夫说不想分家急着买房,所以家里几个小的都住在老太太房里,然后给老太太交“生活费”,她们家三个人交三十,张三花是女儿只交五块,张季同也是十块,但老太太时常补贴他,所以估计也只有五块。张三花看着老太太动作,连忙说,“妈,我看上个很不错的人,我怕他嫌我不好看。”老太太又塞了些钱在女儿手里,“你拿去买衣服裙子,好好打扮,我看谁会说你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