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推开人群进去,和这些人一一问好。婆母脸色变了变,拉过林秀胳膊到自己身边,和人介绍说,“这就是我家二媳妇,怎样,是个漂亮姑娘吧?”她在外面时一向这样体贴和蔼。大妈大婶们配合地笑,“是不错。”也有阴阳怪气的,“不愧是不养家的女人,养得水灵灵的,不像我们以前,揣着孩子还要上山砍柴,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太宽容了。”林秀就当她在放屁,还觉得是对自己年轻貌美的夸赞,奉承对方道,“是啊,我就是不够能干,不像大娘您风吹日晒,脸上和身上都是贤惠的徽章啊。”这位长了一脸横肉,应当是享福享出来的,也不知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婆母暗暗捏了林秀一把,“你瞎说什么呢,这些都是长辈,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又和人道歉,“我这个媳妇儿就是不擅长和人交谈,说话总得罪人,还是嫁过来娇惯久了,我回去教教她。”林秀还要说话,被自己母亲瞪了一眼。林母开口说,“亲家母客气了,我女儿在家的时候经常被夸嘴甜,现在反而转性子了,应该是您家比较宠,嫁夫随夫嘛。”说完把人扯到一边,林秀默不作声把家里人带到桌子旁坐下,饭店里的桌子都是大圆桌,油腻腻地上面沾着油渍,林秀看不过眼,从包里抽出纸巾来擦得干干净净。林母看着她动作,“你今天怎么回事,人家婚礼上也没大没小,你要再说下去,过不了三天整个镇上都会知道你是个专和婆婆做对的泼辣女人。”林母一向是这个样子,当着别人的面不管对错都要维护她,给她面子,等到私下来再好好说。林秀看了一眼和一群小孩拍画片的张妍妍,声音降低一个度,提前和自己父母打预防针,“我是过不下去了。”林母急了,“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这不是好好的吗?”她一开始不喜欢张仲清,是因为觉得他人轻浮,但都过了好多年了,孩子这么大,以前看不惯的也当看开了。林秀含含糊糊说,“就分居两地,我觉得这样不好,没什么意思,还没有一个陌生人熟悉。”林母要说话,林父突然插嘴,“他在外面有人了?”林秀顿了顿,“没有。”又接下一句,“现在没有,以后肯定有的。”林母问她,“那妍妍怎么办?你不要说气话。”林秀问她,“你觉得我是会说气话的人吗?”还真不是,林秀一直有自己的主张,不论是高考失利后拒绝复读还是选择嫁给张仲清,都是她说服林父林母,而非他们说服她。林母当他们感情出了问题,她一辈子过得挺软弱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看向自己丈夫。没想到林父没劝,只是说,“你要能自个儿活下去随便你,不能的话回家里最多给你一口饭,其他没有了。”林秀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了。”打破他们尴尬氛围的是外面越来越大的争吵声,林秀作为伴娘还挺重要的,出门去看。原来张季同因为抬轿子的事情和另外一对今天结婚的新人起了纠纷,本来张家看好良时,和老板约好时间抬轿送人,从外面绕一圈进饭店,然后开始结婚仪式。不过另一边姓李的新婚夫妇加钱插队,老板贪小便宜,就把玲玲压在后面。张季同等轿夫抬完人,发现接下来要去接的不是自己媳妇儿,而是别人,立刻生了气。李家人不依不饶,他们给了钱,只管次序问题,因而张季同吵起来。轿夫也挺无奈的,让他们有事去找老板。张季同被自己两个哥哥搀扶着,道,“不行,要抬就先抬我们家,我们算好了时辰和日子,要不是你们做这种缺德事情不会耽误时间,要是我老婆这胎生不了儿子,你们走着瞧。”轿夫没办法,“要不你去我们店里和老板说,让他赔点钱?小伙子,我们不管这个,我们就是买力气给老板干活的。”张季同问他,“你觉得我这样能跟你过去吗?”轿夫小声说,“我还觉得你这样结不了婚呢。”好险张季同现在还是瘸的,打不了人。张仲清拿了钱给轿夫,“要不你们通融一下?毕竟做生意要讲究信誉,先来后到嘛。”轿夫没敢接,他们还真是一点都说不上话。李家人冷笑,“你们有事找老板,我多付了钱的,怎么知道他会干这种缺德事情?”张季同嘀咕,“是怕得罪不起他们吧。”李家人结婚的地点在这家饭店对面,叫做“鸿远大酒楼”,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之一,它和其他酒楼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很难约,能在这里请客的基本只有少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