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就堂而皇之坐在凳子上不下来了。
赵祯见他这幅打定主意要坐着回话的模样也是叹气。
恃宠而骄,不外如是。
可谁叫这儿子是亲生的呢,又这么聪明,这收编小报的计策真的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便也只做未见,继续问道:“那你的改革宗室之策又是什么意思?那日我问你,你怎么也不肯说。”
赵昕有些踟蹰,挠了挠头,好一会才说道:“招是好招,就是有些得罪人?”
赵祯都被气笑了,反手指了指自己:“还有咱们豫王不敢得罪的人吗?”
“这不一样,爹爹是爹爹,咱们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爹爹您必然是不会见我怪的。”
赵祯心里熨帖,面上却把眼睛一鼓:“不管怎样,你今日都得说了,不然我就叫苗昭容收拾你。”
赵昕暗暗磨牙,这破爹真是一天都不能要了。
殷勤地给赵祯续了茶水后,赵昕带着点小谄媚说道:“儿子是这么想的,自太祖皇帝建国起,已有八十余年,宗室繁衍者众,虽然不是人尽高位,但每年都要支出不少爵俸。
“如此下去,恐有一日朝廷赋税所不能及。
“又聚在东京城中,虽然爹爹您增设立了大宗正寺进行管辖,可仗势欺人的仍旧有不少。而且彼辈不事生产,却以国家养……”
赵祯听得眉头皱起,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赵昕立时严肃起来,一字一顿道:“儿子想让宗室考封。不拘是诗书还是骑射,各支嫡子年满十五开始考,依照成绩限定最高爵位。
“年满二十还考不过的,与庶子一般通通降为闲散宗室。每年拿基础的爵俸米粮,宗室身份也只保留到下一代,之后的就不录入玉碟,让他们自谋生计。
“至于考封优异者,可出仕为官……”
赵昕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的怒喝声给盖过去了:“胡闹,天家血脉,金枝玉珂,岂能混迹民间,与庶人同!”
赵昕眼神放空到旁处,装没听见。
老爹你可别装了,刚刚的你明明是一副很心动的样子诶。
算了,这是亲爹,赵昕决定给老爹这个面子。
于是很快赵昕也激动地怼了上去:“彼等以天下养,却无尺寸之功于社稷,不过空耗钱米而已。
“儿子身为皇子,尚且三更灯火五更鸡,勤习文武艺,他们怎么就能在家袖手安享富贵?
“古语有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爹爹仁善大度,愿意养着他们,我可是不愿的。”
这意思就是,考封政策迟早是要推的,无非早晚而已。
赵祯果然叹了一口气,点了点赵昕的眉心:“也罢,为了你这个小东西,说不得要做一回恶人了。只是这出仕……”
因为金匮之盟的缘故,如今的赵姓子孙在理论上都是拥有皇位继承权的,无非是强宣称和弱宣称的区别。
赵昕选伴读特意指定总室要秦王一脉,缘故就在于此。
赵祯这是在担心闲散宗室放出去会尾大不掉。
赵昕却已经爬上了桌子,面对着赵祯小声说道:“爹爹担心那些文官造反吗?”
赵祯果断摇头,大宋的制衡艺术相当出色,文官造反的可能性和太阳打西边出来差不多。
赵昕双手一摊,示意到这不就完事了。
然后继续说道:“而且对宗室动刀子,也不全是为了他们。”
赵祯看着儿子神神秘秘,小骄傲又掩饰不住的模样,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儿子的应答。
他说的是新政。
赵祯心思电转,不由浑身大震。
赵昕也正在此时把谜底给揭开:“国朝有冗官之疾,官员被养得多有颟顸,如宗室考封推行顺利,正好堵嘴。
“不仅如此,还能……”
赵祯看着还在掰着小胖手指头和他算账的宝贝儿子,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是天生的帝王。”
也不知怎得,也许是鬼使神差,赵祯秃噜了一句话出来:“最兴来,愿意和爹爹一起去上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