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办法,”荀若素承认自己是个劳碌命,“既然已经遇见了就不能不管,万一它投胎到钟家,成了我表弟堂妹,痴痴呆呆喊我姐姐……总不好看。”薛彤似是无语了片刻,“你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吧?”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又忍不住上下打量荀若素,“我错了,你不是缺颗良心,你这人是良心太多,显得无情。”那木头小人在旁边坐着,又想,“良心太多,怎么会显得无情呢?”薛彤接着道,“你将婴灵的魂魄引到木头小人的身上,然后我来处理。那生魂还在床底下呆着吧,不管了?”“管,但?是不急,他离了陈槐月就是剥壳的虾,兴不起风浪,何况还有那孩子看着。”——“那孩子”就是木头小人,它虎视眈眈盯着床底生魂,只要有点动静就冲上去一顿暴打。就这一点,它不像陈槐月生的,倒似得了薛彤遗传。荀若素说着撩起袖子蹲坐在婴灵身边,她一只手摁在悬空漂浮的黄纸上,笼子以黄纸为根基,四面栏杆因此颤了颤。“为了救你,我要将笼子撤去,你若有半分不轨之举,哪怕只是用指甲挠伤了我,我都会立刻停手,任你自生自灭,听清楚了吗?”荀若素先把话说明白。那婴灵像是被什么地缚术捆绑,平贴在砖石上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算是听清楚了。荀若素将黄纸一揭,金色的笼子随之消失,压制在婴灵身上的束缚似乎好了一点,除了手指,它又缓缓动了动眼珠子。薛彤抱臂倚在梳妆台前,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地上婴灵,那婴灵疯狂、单纯不谙世事?,因此能敏锐的感?觉到薛彤在威胁自己,“敢伤人,老娘劈死你。”“……”它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了。引魂入载体操作上并不难,但?要做到一丝一毫都不剩下,就得仰仗个人修行,而这只婴灵与旁物又不同,它是恶鬼,恶鬼极难被搓圆捏扁,它又活生生在外飘荡三十多?年,这要是个人,家都不认识了,三魂七魄哪能立刻融合一处。而薛彤之所以不出手——天下间的恶鬼都惧怕她,这就跟手劲大的人捏不起一片内酯豆腐是同样的道理,不小心能直接让它灰飞烟灭。荀若素随身带着纸符却无朱笔,幸而她手上被丝弦勒出来的伤口并未完全止血,细微处挤一挤还有新鲜的,不必自讨苦吃再割一道。这次笔锋却是完全不同的走势,荀若素沾着自己的血,画出一个薛彤都没见过的符咒。薛彤双眉蹙起,她原意只是想试试荀若素的上限,但?荀家之人,因功德与福泽皆稀薄的原因,出不了多?厉害的人,常年也被业内鄙视,只不过荀家一脉单传,经过时间的漫长分化,其它家族已经没了荀家算卦的精准度,最厉害也就五五开。鉴于荀家独一无二,鄙视归鄙视,也都是背地里,表面上看见了还是得存三分客气。之前的黄符丑归丑,万变不离其宗,但?荀若素此刻却画出张奇怪的符,薛彤忍不住问了声,“这是什么?”“我自己创的……看到这孩子灵光一现。”荀若素百忙之中都能抽空搭理薛彤。“……”薛彤眼睛眯得更加厉害,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这双桃花眼实在不能眯成一条线,估计还会再努力努力。“画符”和“创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七岁孩童也能画符,还可以画得像模像样,只是这符有没有用,得看他有没有机缘或是血统,但?“创符”却是老宗师们才能触碰,当然也不是靠“灵光一现”,通常要闭关研究,三年五载不一定有效。将荀若素的大伯,钟家现而今的当家人拉出来,都不敢说自己能“创符”。“小丫头好大的胆子。”薛彤一瞬间似乎被激起了斗志,继而又将这点肃杀之气收敛好,她笑了笑,“不愧是……”木头小人见薛彤的嘴动了动,但?最后几个字它没听清楚。荀若素随手画出来的符纸一张贴在婴灵头上,另一张飞过来往木头小人胸口一粘,地上躺着的枯瘦恶鬼就被符纸一点一点吸纳,而木头小人一下子容纳不了健全的三魂七魄,檀木再贵重不过凡品,边缘已经有皲裂的迹象。片刻之后,旁观的薛彤食指缠绕发?丝轻轻一扯,她长至腰间的头发落下一根来,这根头发?绑住了檀木小人,裂缝漫延它随后修复,双方拉扯中,地上的婴灵已经彻底消失。木头小人死命地睁了睁眼睛,终于将两个“x”变成了两个“0”,勉强有了人样。它先左手摸摸右手,然后蹦到梳妆台前,臭美般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巡视一番,荀若素还半蹲在地上,“连声谢,我都捞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