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房中的灯被打开,晏清惨叫,“我的眼睛!”方丈室中的灯实在跟个太阳似得过?于耀眼,元戒自己都瞎了片刻,等他恢复视力准备去开门时,薛彤已经杀了进来,荀若素当然也不是清白无辜——院门锁孔中塞着一张黄符,显然是她给薛彤开的门。元戒眼皮子直跳,原本薛彤只一个人已经很难应付,而今又有个助纣为虐的,今夜就算在他这间方丈室中纵火,他都觉得理所当然。薛彤向来睚眦必报。“佛祖保佑,她放火的时候千万不要刮风。”老和尚的心愿异常朴素。陈槐月是最后迈进方丈室的,她的手上?也绑着红色的丝线,放她这样的鬼离开院子实在太危险,万一此刻的失忆和迷茫都是装出来的,寺院中这么多僧众旅客,陈槐月随手就能掐死一两个。元戒先看到了陈槐月,老和尚低下目光,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情之?所起”说全无察觉是骗人的,但元戒不能给她回应。他们之间给出的情并不对等,元戒待陈槐月,至始至终是想拯救一个苦厄中受难的灵魂,陈槐月对元戒,却是先感?谢天赐的恩惠,后变成刻骨铭心的向往。随后,陈槐月也看到了元戒,她的记忆只剩下元戒这一道影子,也是怔怔盯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哥哥。”“小月。”“你来和我告别吗?”元戒眸色清正,比他少年时又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慈悲柔和。陈槐月只是看着他,良久不出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连床上?不知前后因果的晏清都静止了,他莫名觉得这会儿有些重要的事正在发生,因此将呼吸放的很轻,生怕打扰到老住持。“小哥哥,如果有下辈子,你可以许给我吗?”陈槐月问。“此身既已做了佛前小沙弥,”元戒垂下目光,“小月,我不能许给你……”他轻轻笑了笑,“兴许下辈子你就不想结婚了,看见?我只觉得烦人。”“你受困的三十多年里,外面的世界变得很快很快,你会时常感?到震惊。贫僧希望你的苦就此受尽了,从此以后的人生平等且自由。”陈槐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还未沾地,就被对流的风吹个干净,“我爱你,但是永别了。”她说是将这份情藏在心里就够了,但执念成笼,是由心而发并非理智左右。她始终想要一个答案,“好”或“不好”,得到了答案,才能真正放下。“阿弥陀佛”薛彤手心的莲花盏忽然亮了,陈槐月已经离开。直到此时,晏清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他深吸一口气,腿肚子直打颤,坐在床边上站都站不起来……他只是个普通人,跟方丈室里其它三个老油条不一样,见?鬼也只能看见?一个稀薄轮廓,五官都被磨平了瞧不清楚。但晏清确定刚刚有什?么东西就站在房门口,光能够透过它的身体,大概还跟老住持说了些话……要不然就是老住持疯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薛彤将莲花盏顺势交给元戒,“既然跟你有缘,就留在凌霄寺吧,她这盏灯十分脆弱,燃尽之前需要好好看着。”元戒小心翼翼地接过?,“贫僧知道了。”房间中重新安静下来,薛彤跟荀若素都没打算告辞离开,她两一左一右地守着房门,薛彤开口问,“你安排的院子这会儿冷的跟冰窖差不多,怎么,还要我们回去睡?”薛彤常笑,又不喜欢正儿八经地站着,因此总给人一种不够严肃的错觉,这会儿她的笑容收敛,目光深沉,看得元戒背后发凉,他奇怪,“薛施主不是不爱睡觉吗?”“我这身衣服不用换啊!何况这儿就我一个人?!”要不是老住持头顶无毛,薛彤早薅一把下来了,“趁天还没亮,某个人能休息一段时间……另外,信物到我手中之后,只能预留两天四十八个小时的余地,如果两天之?后我还不去处理,就有人要杀上?门了。你明知我有要事在身还拖我下水,我不找你晦气你就该感?恩戴德,连个舒适的房间都不安排?”荀若素在此之?前也猜到应该有预留时间,否则以薛彤的个性,早就把院子掀了,管你是生魂还是恶鬼,但凡打扰我工作的一概揍到魂飞魄散。“但寺中确实没有房间了。”元戒也很无奈,“那要不贫僧这房间……”元戒话没说完就被扔了出去,连带着晏清一起被锁在门外,薛彤的声音冷酷无情,“从九点睡到四点,你一个年轻小伙子,剩下的时间就算坐着也不会困了。”倒是荀若素从窗户给他抱出去一床被子,“寮房还有一边能住人,夏天雪化得快,一会儿就不冷了,也不会再发生奇怪的事,你若是真的不放心,铜钱放在枕头底下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