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到底透过这花,想到了谁?
当她真正站在花丛后时,她看到了答案。
隔着雨幕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栖风院外游廊下半座凸出的四角亭。
亭里有人,但只能看到一片衣角拂落在栏杆上,有时起身,有时回来坐下。拿着几支红色酢浆草,正在和面前两个未束髻的小丫鬟斗草玩。
即使看不到脸,方道怜知道,那是赵蘅。
她感到整个身体分崩离析,一种塌陷般的失魂落魄。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他看的就不是花……
原来真是这样。
原来他竟真的……
夜里,她还记得给晚归的傅玉行备了酒菜,但态度再次回到了曾经的冷若冰霜。傅玉行说最近事情杂乱,夜里歇得晚,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在书房睡了,免得回回吵醒了她。她也毫无反应,冷冷道:“随你。这整个宅院都是傅少爷的,连我都是你赎买回来的,你想在哪里大可以在哪里,想做什么大可以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拿她做幌子?为什么?
傅玉行看出她态度不对,温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盯着他,别有意味地讥刺:“傅少爷不就是希望我这样对你么?”
那股被戏耍被欺瞒被利用的怨恨,越酝酿越深。若没有那些温柔的表象,倒也不至于如此。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拿我做个遮掩是么?你全然没有想过我会动心是么?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就是这样犯贱,给我一点点好处,我就舔着脸上钩了。老鸨说得不错,我真是天生做婊子的。
傅玉行,你又杀了我一次。
这些话她很想当面说出来,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真蠢,竟然差一点点又要松懈了,又要袒露出柔软的那一块肉。好在她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好在这一份感情还没有膨胀得太难以收拾。
所以她可以干脆果断地,在一切还悄悄萌芽的时候,一旦接触到一丝丝寒意,马上就自我了断,打扫干净,就像它从不曾来到这世上。
人不是没有感情就活不下去。金钱、尊严,对她来说都比一份虚无飘渺的感情更重要,何况这感情还来自傅玉行。
至于赵蘅——
那一份被背叛的愤怒,也由着傅玉行迁移到赵蘅身上。方道怜带着一种几近刻薄的阴酸偷偷打量赵蘅,她当然听说过他们早年间是如何的相依为命。那几年独处的时光下来,表面上是清风朗月,谁知暗地里有没有一些肮脏的勾当?
方道怜看着毫无知觉的赵蘅,心底里已经有无数个冰冷的猜想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