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我才捂住发木的面颊,低声对吴盛连说道:“我根本就不相信。利罡要杀爸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为什么还搞这么多花样,把他骗到汕头去?再说,杀人动机是什么?以利罡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只怕要动一个人,爸爸还不够格。”
吴盛连盯着我冷笑:“哼,阿强是不够格。他的女儿总够格了吧。”
我皱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对这个人到底了解多少?”吴盛连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要骗你,又怎么会让你看到他毒辣的一面!想想和你一样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她们偷窃,你没有;她们k粉,你没有;她们卖身,你也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有一个混蛋老爸,你就更加不能再混蛋!你老爸一天不死,你就把自己撇得干净。他要要你心甘情愿入了他的蛊,不过是一个局一场戏的事情!”
我呆了半晌,动也不能动。好似看到前面有一张血盆大口,天罗地网地朝我扑过来,只剩下濒临崩溃般的茫然。
过了很久,我才勉强抬起头,带着一股近乎神经质的固执说道:“吴大,你不就恨在我身上蚀了老本吗?你不就为了报复我们,要把这笔账十倍讨回来吗?才编得出这种故事!告诉你,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
吴盛连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你,简直是没救了!”
他气急攻心,猛地站起来,将桌上的不锈钢盘狠命往地上一掷,恨恨地对我叫道:“你就等着跟那个黑社会一起死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扬长而去。
我本能地想追上去再同他争个清楚,刚站起身,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太疲惫,膝头一软,整个人就扑了出去,直挺挺地摔倒在过道上。一旁餐车上的不锈钢餐具全哗啦啦地倒了下来,砸在我身上。
我却惘然置若,丝毫感觉不到痛意,心中只有深深绝望。命运总是在跟我们开玩笑,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原来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得不到,而是差一点就要得到。
命运,实在对我太不公平。
同事七七八八地围上来,将我扶起。我踉跄着到洗手间去洗衣服上的菜渍,这才想起来,还要回去换张明睿的班,我头痛欲裂。
“哇!你吃一顿饭,打翻泔水钵头啦?身上怎么全是……”张明睿一看到我,就叫了起来。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朝他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下班。
“班向花。”正当我想叫张明睿帮我请假的时候,看见关晴从办公区搭电梯下来,身后跟着田浩威,若有其事地喊住我。
真是祸不单行,我简直要仰天长啸了。好事儿没我的份,坏事儿今天全找上门了。
果然,关晴一改常态,走过来煞有介事地对我说道:“我收到客人的投诉,说你态度恶劣,并且同他有过肢体冲撞,我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肢体冲撞?没有啊,那天我也在,可以作证。”还没等我开口,张明睿先冲口喊了出来。
“没有?”田浩威眯起眼睛,指住眼袋下的瘀青:“这是什么?”
“你回大厅里去。万一来了客人怎么办?”关晴想支开张明睿。
“不用了。”我一把推开田浩威,朝更衣室走去:“你要投诉就投诉吧!”我转过头,淡淡地对关晴说了一句:“我下午要请假。”
关晴满意地笑了:“好吧,我会报上去的。最后怎么个处理结果,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辞退我嘛。我知道。”我别过头,只感到很累。
“不行!”田浩威大声嚷嚷道:“哪有辞职这么简单的事?你要向我道歉!顾客就是上帝,你要向顾客道歉!”
他今天找上门,刚撞在我的炮口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忍无可忍,一股子浊气全涌了上来,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地方。
我指住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上帝?这个世界,只要有几张臭钱,谁都能当上帝!你以为自己多有钱?你家充其也只住了套江景别墅!有本事叫你老爸给你买辆布加迪威龙试试看!哈,你不过是个无聊,成天只知道伸手朝家里要钱,看不起女人又不如女人的败家子!幼稚,找遍整本字典,除了幼稚两个字以外,没有更适合你的形容词了!你他妈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败家子你懂不懂?!”
田浩威气地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叫道:“班向花,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还唆使景姗也看不起我!”他霍的一下指住张明睿,咬牙切齿:“你们宁可看得起一个同性恋,都看不起我!”
我冷冷地望着他:“你有什么能叫人看得起?你自己流血流汗赚过一分钱吗?你知道尊重景姗吗……同性恋有什么可自卑的?你才自卑呢。”
田浩威气得跳脚:“我自卑?我爸爸是柏裕园的董事长,多少夜总会娱乐公司是他名下的产业,生意一直同锦绣天成都搭得上线……我……我……”他歇斯底里叫道:“你们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不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实在,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虽然卖相难看,但我们没有自卑感。”我一口气说道。
“我不会让你们瞧不起的,一定不会!”田浩威狠狠说道:“我要让景姗后悔同我分手!”
我看着他:“那你就拿出行动来,光说有什么用?”
田浩威气急败坏地指住关晴,一脸懊悔:“我今天是干嘛来了?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叫这个女人一通电话来就合演了这么出戏!早知道对付你没那么容易,我死都不会像扮小丑一样任你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