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根一根掰开莲婶的手指,她失去倚靠,一下瘫倒在地上。我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走了。
邻接江岸的码头废弃仓库里,没有一丝阳光照射进来,巨大的白炽灯悬吊在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天花板上,上了顶还有一脚宽的跳板,连着通向屋顶的铁梯。乍看起来就像身处钟乳石洞中一般。
我鼓足一口气推开蝴蝶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去,门外的江涛声、汽笛声不绝于耳,仓库里却散发着一股腐死的寂静。
忽然,听见“叩!”的一声,在沉寂中显得分外响亮,我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顺着声音寻去,只见脚边的一只易拉罐翻倒在地,拉开来的罐口黑压压地聚集着一大群蚂蚁。
空罐子倒在地上,紧紧攀附在上面的蚂蚁一下倾了出去,只有一只掉在原地。仿佛被人扔到了另一个世界,左冲右突团团转,彻底失去了方向。
我的太阳穴又好像被针扎过似的,一刺一刺的痛。随着心跳的节奏,只感到屋顶都在隆隆作响。
“出来啊!”我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仓库歇斯底里叫道。
声音一下飘荡开来,却无人响应。空气好像凝固住了,充斥着一种难堪的沉默。
“朝朝!”我又扯开嗓子大喊,空气中仍一片寂静。
“啪!”一张小小的硬纸片飞到了我脚边,我拾起一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开始冷热不辨地剧烈颤抖着。
是我在后巷被抢走的那张全家福照片。
墙角中处终于有人影闪出,我狠命握紧照片,死死地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他早已经死上一百次了。
“是……你!”好半天,我才从喉间艰难地蹦出两个字来。
“那天算你命好,不然已经跟你那死鬼老爹躺一块儿了!”那人的声音满是阴厉,夹杂着浓重的闽南口音。
“掳走朝朝的人,是你;杀死老爸的人,是你;在后巷中打劫我的人,也是你!”我恐惧地大喊道。
“动利老大的女人,在道上可是不得了的消息!你知不知道,利罡早就传令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挖我出来开膛破肚!”那人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在白炽灯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呸!凭他想!”
“为什么要杀爸爸?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你们这票福建人不是都已经死绝了吗?!”我哆嗦着。
那人浑身一震,转向我喃喃道:“不错,都死了,九个人……利罡一声令下,那天晚上,全都死了……”他忽然朝我一笑,有说不出的凄惶诡异:“我运气好,刚好带着你老爹的手指上你家去,还挨了你一耳光,躲过去了。不然,加上我,一共十个人。”
我伤心欲绝:“那是你们福建帮跟锦绣天成的恩怨,同我老爸有什么关系?他是最无辜的,只因为他救过唐川?见过你们的脸?你就杀了他……”
“无辜?不见得。”男人冷笑:“你一定奇怪,你老爹为什么留了那么多筹码牌?以利罡的江湖地位,调查一家地下赌场,怎么会连一点消息都收不到?哼,谁会想到,你老爹赌红了眼,转过的场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偏偏前后两个都是我们福建帮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