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颔首行礼:“……遵命。”男人又道:“你刚刚入军,不知军规,挑惹是非,另加杖二十。可有异议?”毫无疑问的平缓语气,付尘先前所闻的煜王治军严苛,如今也是真切识见到了。“是。”赤甲军众将一年未见煜王驾到,如今激动欣喜心情还未升起,便见到这严惩一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廖辉虽对手下严格,但跟随煜王从军多年,亦是一同经历无数生死患难,在军中威望仍在,这殿下时隔一年未归军,何必又刚一回来便施此重罚?众将不约而同地忆及煜王腿疾以及一月前在府中相邀却自己未亲临的宴饮,不敢再深想,只沉默着。“我久病未归,今日刚刚回营,便撞见这等同伍相害一幕,甚感寒心。我听闻近日军中人员调换,二千外城翊卫归军,二十京畿军将士选拔入营。但不管你们来自何处,一旦登记在册,就是赤甲军人,终身不改,”宗政羲目光扫过众兵士,冷和声音总算染上些情绪化的厉色,”我大燕赤甲军建军百载,以上下同心、团结义气著称,如今南蛮未灭,国患犹存,当此存亡之际,你们若还敢不求进取、另起内讧之心,国家沦亡、亲人离散,就不是你们担待的起了。”廖辉惭愧垂首,与众人一起拱手回应:“谨记殿下教诲!”付尘站在一众将士之中,心中竟产生一种难言的情绪,无声地扎根在心底。“都下去接着训练罢,”宗政羲吩咐道,“所有辅将辰时三刻来帅帐议事。”宗政羲如一年前一般宣命布令,暗自在督告着众人:煜王时隔一载,这次,终于重回赤甲军中了。众人各怀心思,领命散去。付尘垂首,蹲下身,拾起了地上那颗珠子,珍珠般大小,通体乌黑,好似刚刚望进的冷眸。“啪!”“啪!”“啪!”……棍棒敲击在股肉上,发出一声声闷响,付尘俯趴木椅之上,一声不吭,埋首臂间,身后的发丝尽散,鬈曲的头发垂于空中,随着棍棒划出的气流轻轻飘起,又落下。“五十杖刑,够了。”旁边监刑的士兵说道,然后和行刑的两个士兵一起掀帘走出去了,留付尘一人在帐中。烛火昏暗,木椅上的人久久不动。付尘身感疲累,腿股处僵硬无比,一种入骨的阵痛连连袭来,令他难以起身。他内力几无,故而棍棒加身时没有丝毫可以调动缓冲的力道,全部都如打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身上一般,杖杖下去,都是实打实的见皮见肉的劲力。愣神间他突然感到有人抚上他的肩膀,他从臂中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盈着焦急与担忧的桃花眼。他见惯了唐阑这双眼睛盛满骄傲自得的神色,却从未看到它变红的艳色。付尘心中一暖,微微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儿……才五十杖,已经比开始定的一百杖好多了。”唐阑眼圈红晕更甚,懒得戳穿他这拙劣的抚慰之言,低头哑声道:“刚刚煜王问偷懒一事时为何不把我供出来?明明今日是我拉你出来的,也是我先顶撞廖辉的,这五十杖本该是我的!”付尘笑道:“多一人不如少一人,我已领受五十杖,再拉你进来又有何益?平白让你和我一起受罪罢了。”唐阑反诘:“那你呢?凭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要承担一切?”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要承担一切?付尘安慰的笑容滞在脸上,思绪飘飞,扭头不再言语。片刻后他又转头,依旧挂着笑:“我也跟着偷懒了,怎么能说什么都没做……或许也是我应当的。”唐阑轻轻将付尘垂落在左颊侧的头发撩至耳后,露出白日比武时那处刀伤,此时血迹已经凝固在疤上,干涸的深红配着惨白面色,活像一只趴伏在素净宣纸上的张扬蜈蚣。付尘感到颊边一凉,是唐阑将药膏涂抹在他脸上。软膏丝滑,却让付尘感觉将他的皮肤硌得生疼。唐阑小心翼翼地抹完药膏,轻声问道:“还能起身吗?”付尘点点头,僵滞着爬起来,猛一牵扯臀肌,又是一阵刺痛,他咬牙忍下,没吭声。唐阑在木椅前蹲下身,背朝付尘,示意他趴上来:“咱们先回营休息。”付尘缓慢地移动,正准备站起,门帘突然又被掀起,一个陌生模样的兵士进来通知道:“付尘吗?殿下让你去帅帐一趟。”“什么?”唐阑眉毛一扬,“没看见这人都不能走了吗?还怎么去帅帐!”“啊?”那兵士打量一番,也是面露难色,“这殿下刚刚回营,命令难违……我也做不了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