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南蛮突然于此时攻破防线,实乃意料之外啊,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倪承志接着问。“懋城水利一事本为太子政绩,之前农民在当地的暴乱之事想必地方上有证据,此事也不排除是有人暗中作梗,”倪从文低声道,“你又是工部侍郎,除了太子,还有你们工部在此的过失。”“贾允这次出战算是将本来暂代的职务给坐实了,他又一向得陛下宠信,若因此战再掌兵权,将来收不收回就单纯成了陛下一句话的事,可谓获益最大,”倪承志沉吟,“不过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他真的能担保胜况吗?倘一有差错,他同样是首当其冲的罪责。”倪从文捋捋胡须,道:“不管如何,陛下今日朝上虽未言及太子,但若因懋城的漏洞而致国土受损,对太子来说也是一大污点,先前的册封也成了讽刺。”“这又有何妨?”倪承志对其父过于重视他那太子堂弟不以为意,“陛下子息单薄,除了煜王和太子两位早早成年,剩下的都是几位皇子尚且还未成年。况且太子有咱们倪家支持,其地位哪敢有人质疑。”“话虽如此不假,”倪从文转折道,“但一旦留下了缺陷,就是给别人留下征讨的把柄,难免徒生祸端。况且我燕朝重名,不似蛮夷那般野蛮,做事须求名正言顺,得以敬告燕国百姓,也使朝中个别中立的臣子信服。”倪承志点头:“父亲说的是,那这也不必过多忧心了,想必贾允也不会放弃这次掌权之机,看来这次征伐输赢皆有利弊呐。”“兵权一事暂不着急,还可从长计议,这次的事牵扯外患紧急,先培固自身最为要紧。贾允他毕竟是个阉人,此时还是仗着陛下的恩宠,煜王身残,他现在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倪从文冷道。倪承志点头认可,倪从文接着说:“先前姜华虽来示好,但小人在下位则多誉,在上位则多谤。他的利用算计之心昭昭,咱们也自然不能将所有底牌和盘托出。”想到姜华,倪承志仍免不了心中厌恶,思量半刻,将心里话言出:“父亲怎么愿意与这样的小人合作,姜华多事谄媚,心细如发。他日若生嫌隙,可是要引火烧身。”倪从文笑笑:“越是小人越可以利益相交,他是真小人,那贾允就是那虚伪的假君子,面上作出一派大义凛然之色,暗中讨取陛下欢心,谋取权位。相较起来,后者才是真正不可靠之人,既不能求之以利,又不能取之以义,只是一味地固守自我。”倪承志叹恨:“……这样固执的人,若非陛下宠信,又怎能在官场上生存至今。”倪从文笑意不减,只是目光冷淡:“咱们做的不也是恪尽职守,让陛下信任吗,那阉贼不过是运气佳,直接就达到我们汲汲以求的终点了。”见其父也只是敛去笑容,理了理官服,开始闭目养神,倪承志不再言语,心中情绪交杂。马车颠颠簸簸地向前行进,留下一串车辙印记,尘土飞扬。付尘午后刚刚套上锁链,正欲去训练场加训,便听得校场号角声响,是召集全体将士集合的信号。他心中不明所以,但立马将刚刚拷好的枷锁取下来,动身前往。付尘依旧站在左侧新建立的轻骑兵首位,只看到点将台上两人一站一坐,坐着那人玄黑便衣简洁朴素,虽在一旁却令人不可忽视,站着那人位于正中央,身着鸦青官袍,身材高大,冠配熟悉的黄金珰与貂尾,飒飒生威。“将士们!”贾允大声喊道,嘶哑的声音不显姜华那样的娘气,而是另一种沉着,“边城奏报!近有蛮军前来犯境!已攻至懋城!我赤甲磨刀霍霍一年有已!这一战势必再退蛮军!扬我大燕国威!”“势破蛮虏!复我大燕!”他所在的位置正靠于一队首位,掩护不及,便身边将士一起举起手臂,呼叫口号。将士们的喊声渐弱,贾允接着吩咐道:“诸将士听令!即刻起进入备战状态!晚上收拾行装!明日寅时出发!所有副将现在到议事营中集合!”“是!”士兵们恍若打碎的鸡蛋一下子向四处散开,脸上有的带着激动喜悦,有的则一派严肃紧张之色。哪些是初入营的新兵,哪些是亲历战场上的老兵,此时一望便知。“你也跟着过来。”廖辉扭头,面容严肃,冲旁边的付尘吩咐道。付尘应声,跟着廖辉去往议事营。半途正遇上了林平等其他几位副将,一起步入营帐,营中灯火通明,贾允和煜王共同坐于上位,廖辉挑了左侧末端的位置坐下,付尘知晓自己必定不会有位置,便站在廖辉身后,夹在帐角处,安静地等待上位人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