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论几分真几分假,丁教授看在眼里都好高兴。她用打趣的目光在小两口间周旋。随即打发老二坐远点,&ldo;让昭昭到我跟前来。好孩子,&rdo;见老二有异议,就嗔怪,&ldo;怎么着?我天天对着你那张脸烦都烦死了,不能找个新鲜的人陪我说说话?亏得你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为点座位的事吃醋,好意思的。醋你老婆还是醋你娘?&rdo;这嘴还是泼辣厉害,不愧是站了二十来年讲台的人。顾岐安笑了声,不无轻佻闲散,&ldo;我说一句你还百句?看来这病也是好全了。&rdo;梁昭眼睁睁看着母子俩话赶话,不搭腔,只悄默声挪动椅子上前,她同丁教授抱歉,&ldo;婆婆,来前我其实买了花,但……&rdo;说到这,眼刀子一横某人,&ldo;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它坏了。所以我另在外卖上叫了一束,大约过会就送到。&rdo;不可抗力。顾岐安浮浮眉。夫妻俩偷换目光,暗藏机锋也眼波相送。一个面上波澜不兴,只心里笑,你倒是铺开来讲讲啊;一个冷冷地假漠然,在心里啐,你还有脸看我!男人永远是急色的,尤其正当旺年。结婚后你还生生让他斋这么久,其残酷类似于断了口欲期小孩的奶嘴,磨牙棒,或者一切慰藉的媒介。所以饿久的猎人,一嗅到猎物的气味就刹不住了。但结果是后来梁昭咬破了他的下唇,不知轻重,更像是报复,报复这些天来他带给她的,身心上的双重折磨。咬破那秒,唇舌痴缠里都是血的铁锈味,狩猎者与猎物互换了定位。顾岐安反倒变本加厉。手掌扣着她后颈,将她整个地拢在身前,埋下来,食髓般地品尝。不巧的是,彼时正值换班轮班间隙,门口不少同事进进出出。他们藏得再隐蔽,也总有人认出顾,大大咧咧喊了声。二人才慌忙分开。……这便是一束花好端端被摧折的全过程。丁教授自然不知情,只是眼瞧小二下唇上豁着个口子,心里也有数。好看的皮囊就这点不便,一点小瑕疵都掖不住,&ldo;你们也是的,还把自己当外人。我要那么多中看不中用的花做什么?&rdo;言下之意,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们还惦记着我,我就阿弥陀佛了。梁昭:&ldo;要的。这是规矩也是礼数。&rdo;顾岐安轻轻落下盏盖,&ldo;花的本来意义就是中看不中用。鉴赏价值、取悦价值大过其他。&rdo;&ldo;就你会说,黑的也能扯成白的。&rdo;丁教授说小二巧舌如簧。紧接着又同儿媳讲笑话,他们从前还在大院的时候,老二养的京巴被父亲擅自放跑了,这孩子丧气得呀,回头就打起主意来,想自个攒钱再买一条。那会儿院墙外不时就有人喊收破烂,收破烂来,彩电冰箱洗衣机,书本报纸啤酒瓶……猜怎么着,活祖宗就把家里那些个破铜烂铁,连带着他爹的旧书旧报纸、旧bb机,统统打包出去卖了,&ldo;换没换到几钱,倒是爬墙的时候跌了一跤。摔地上昏死过去。入夜一家子找不着人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对过老大爷跑来,说老顾啊,你儿子搁墙角睡半天了。再不去尸体都凉半截了。乖乖,他爹捉到他就是一顿暴打没商量。&rdo;说着被口水噎着喉咙,丁教授急咳起来。顾岐安倾身帮她拍背,若无其事貌,即便这说的是他不大光彩的黑历史。&ldo;你说正常人家讨了打,乖乖认个罪、服个软,这事可不就过去了?偏偏他不,迎面就呛他爹,&lso;我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黄碟处理了,那是救你一命!你得亏赶上个好时代呀,搁过去,让外人晓得老同志好同志天天在家里看这些伤风败俗的,不得臭鸡蛋小鞋伺候啊!&rso;&rdo;梁昭闻言到此,不禁笑出声,&ldo;您是想说,他的嘴贫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rdo;这只是其一。丁教授摇摇头,语重心长,&ldo;我更想说,这个祖宗从来有张巧嘴,却从来不肯用在对处。甚至是越想要什么,越不会明说,只剑走偏锋地耍些小聪明。&rdo;梁昭这才领会,婆婆话家常聊趣事是假,拿和他们二人才是真。到底她门缝里看人,把这些妇道都看扁了。梁女士也好,丁教授也罢,都是在柴米罐子里浸泡多少年的老姜,你和她们比辛辣,不要太年轻!从她躲去娘家,到那条自诩还算留情分的回信,丁教授一直局外人,却比局内还门清。一味地站干岸不插手,才不是不知晓,而是她给他们自己调解的余地。毕竟两个聪明人两个知识分子,芝麻大的事都回旋不好,那想来也无需她介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