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解欢去现场做什么?”高峻冷不丁地插话。
叶谲镇静地答:“我不知道。”
“你和解欢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会不知道?”
“高队长大概知道今天解欢来找过我的事吧?其实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他不了解。”
“那他来找你做什么?”
“和你的目的一样。”
“说清楚些。”
“他也知道岳惠出事那天早上和我谈过话,所以来问我说了些什么,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你和岳惠谈了什么?”
“刚才这位冯警官已经问过了,您可以重新看下笔录。”
“你再说一遍。”
“高队长,我有抑郁症。”
高峻憋气,还是头一回碰到挂着如此温和的笑容然后拿抑郁症来威胁他的人。谁知道他的抑郁症是真是假?是真的话程度有多严重?会不会激动起来自残或暴走?回头他要是自杀这帐是不是还得算在自己头上?
“你这样子可不像有抑郁症的人哪。”
“是不像。单是看高队长身姿挺拔,也不像是腿受过伤啊。”
高峻脸色微微一变,回想一下刚才进叶谲家的时候,自己好像没表现出来腿伤难受的样子,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腿不好?
叶谲指指开着的窗:“在阳台上看见的。”看到高峻下车的时候在揉膝盖,小冯的一脸担心,还有他进来的时候走路姿势有不易察觉的不稳。他还知道高峻当过兵,虎口和食指上的老茧可不是警察开过的那几枪能磨出来的。包括高峻一些小动作,都说明他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或许还见过血杀过人——犀利的眼神里有杀气,一般的罪犯大概被这双眼睛一瞪都会吓得腿软吧。
高峻沉默了一会儿,用平易近人到毛骨悚然的口气说:“知道我的腿是怎么伤的吗?在热带丛林里被毒贩的枪子给咬了两口,这,”他点点自己的胸口,“也中了一枪。并不是因为对方火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和我交手的那个毒贩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只想到他的年纪,却忘了他的身份。这几枪让我清醒过来,所以我活下来了,而且完成了任务。我的队长跟我说,做人一定要有信念,信念就是支持你站直了的那根棍,没这根棍支着,有点压力人就受不了,就瘫了,就趴下了。我的信念就是绝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地球人还是他妈的火星人。可是要抓住罪犯,有时候就像大海里筛沙子,一遍一遍地筛,把好人都筛出去了,剩下那个就是我们要抓的。要是都筛光了还没有,我会再筛一遍,筛出来为止。”
叶谲看着他的眼睛:“有信念的人真幸福。”
小冯在旁边直眨巴眼睛,这小孩不简单啊,敢和队座大人对视。过去的经验里,那些犯罪分子心理素质再高,基本上也没有敢和高峻对视超过三秒钟的。就是他们中队自己的人,也没这胆量。高峻的眼神锋锐起来就像八一军刺,杀气腾腾,能把人捅成个喷血的筛子。
久经沙场的人往往都会有种直觉,雷达一样精确扫描身边的危险源。叶谲再年轻,再平和,还是让高峻的汗毛在手臂上站了起来,他甚至从这少年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和硝烟味。可是叶谲掩饰得那样好,如果不是在与高峻对视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尖锐星芒,高峻可能会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假如再过两三年,叶谲经的事儿更多些,性子更沉稳些,或许连高峻也察觉不出他和普通少年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是个危险人物,定时炸弹,就算与岳惠案无关,也得把他搞清楚,以防万一。
从叶谲家出来以后高峻就给凌穸打了个电话,要林陌的号码,凌穸非常没义气地说:“就不告诉你!”气得高峻差点摔电话,凌穸还火上浇油:“我说你烦不烦啊?人家正做实验呢,你一个电话过来打断我的思路不说,我们教授脸色可难看了,一会儿非得被他批不可。我可告诉你,教授批我我批你,你得请我吃饭赔罪。”
“知道你凌大硕士时间宝贵,我不打扰了还不成吗?……行,行,改天你请我吃饭。”
“少给我下套!是你请我!你付帐!”凌穸的声音穿透手机震得高峻耳朵嗡嗡作响。
两个人吵了半天,凌穸才开恩告诉他林陌的电话号码:“不过我不保证他随时开机恭候高队长的问询啊,他忙着呢。”
高峻很不爽地挂了凌穸的电话,谁不忙啊?就林陌一个人忙吗?没他地球还不转了?号码拨出去,关机。高峻两手掐腰运气,小冯冒着当炮灰的危险提醒他:“队座,回队里再发火行吗?这是居民小区,当心人家告你扰民。”
高峻被他噎得直咳嗽,眼睛一瞪,小冯吓得赶紧往车里钻。
叶谲站在阳台上目送高峻的车开走,视线落在对面楼的某个窗户上,那扇窗半开着,窗纱后有个人影在晃动。那是林陌派来监控的人,一般来说这些人都是外围的工作人员,没有异能,作用也只是观察目标人物的可疑行动并及时向上级汇报而已。他们不会知道叶谲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叶谲是自己的工作内容。坏处是他会很严格地执行监控,没有放水的可能;好处是叶谲如果要避开他做些什么事简直轻而易举。
几分钟后,监视的人又多了一组,是奉高峻的命令而来的。他们的隐藏手段比林陌的人差了一大截,在叶谲眼前几无遁形之地。
随手拿起一本书,叶谲坐在窗台上看了起来,素性让他们监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也是为什么他把调查的事都交给解欢他们去做的原因之一,他的身份太敏感,就算林陌没话说,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不好。他要做个安份守己的被监控者,老老实实地过平静的日子,那些事就让该管的人去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