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罗驿迷恋地抚摸他的脸,用吟诵一样的语气说:“墨北,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你向地狱深处俯视的样子,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义无返顾地跳下去。”
恶魔微露獠牙,鬼影吞噬人心。
冯望南踏上火车的时候胳臂还是包着绷带的,他妈来车站送他,哭得那叫一个心酸,别的旅客都以为这孩子是要一去十年八年不回来了。有个老太太忍不住说:“老话说得好,父母在不远游,你这孩子也该替你妈着想着想,去那么远有啥好的,咱云边这么大还养不下你啦?”
冯望南说:“妈,你回去吧,一会儿车就开了。等我过年再回来看你啊,有事让我们老板给我打电话。”说完也不管他妈还拉着他衣角哭,赶紧拎着包钻车上去了。
冯妈妈又拉着龚小楠哭,那热心的老太太惊讶道:“这也是你儿子?咋两孩子都走了呢?就没一个留家里照顾你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只顾自个儿。”
冯妈妈哽咽:“小龚老板,到了那头还麻烦你多照顾我家望南……”
老太太:“……”
龚小楠也是不耐烦,随便应付了两句,向龚小柏等人挥挥手,就上车了。
冯妈妈害怕龚小柏,不敢过来搭话,在站台上待了一会儿,发现儿子丝毫没有再下车来跟她表演依依不舍的意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冯妈妈走了,龚小楠和冯望南又从车上下来了,和龚小柏等人随意聊着天,直到火车鸣笛、乘务员催促,这才再次踏上列车。
龚小柏手下有所谓四大金刚十六天王,四大金刚分别是奎八、逢春、小尾巴和丑燕子。其中逢春、小尾巴跟着龚小楠去了深圳打天下,奎八和丑燕子则留在了云边,这次送行他们也都来了。
奎八是龚小柏坐牢的时候认识的,年纪比龚小柏要大个七八岁,长那模样吧,不能用丑来形容,但却绝对当得起一个“凶”字。毫不夸张地说,要把他摆门口真能把鬼吓跑了。每次墨北看见他,都忍不住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能让一个人的长相如此天然地凶神恶煞。
丑燕子是个姑娘,一个很爷们儿的姑娘。虽然外号叫丑燕子,可其实长得并不难看,只是她对自己的外表实在是不上心,头发短得能看见湛青的头皮,一身军棉袄,个子又足有一米八,乍一看没人能看出来是个女的。
在前世,墨北跟着楠哥的时候,奎八和小尾巴、逢春都不在了,只有丑燕子还在楠哥身边。墨北印象最深刻的是,丑燕子身边常换傍家儿,还都是漂亮姑娘。
没错,丑燕子是个拉拉。
这大概也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奎八是个好打手,但头脑就差了一点。丑燕子比一般男人更狠,为人也精明,所以冯望南家里的事,龚小柏是交待她去做的。
墨北没关心这件事的发展,反正他播下一颗阴毒的种子,又有人在精心灌溉,不可能不长成毒草。他更在意的是卫屿轩工作的事。
因为知了杂志社在云边市里,编辑也要每天坐班,所以卫屿轩搬到云边来住。他原本想在这里租个房子,但龚小柏却邀请他住到自己家,倒不是为了省钱,权当作个伴儿——龚小柏又有未婚妻又有一帮兄弟,本身也不是孤僻的性子,他当然用不着特意找谁来作伴儿,说穿了还是为了照顾卫屿轩。
卫屿轩倒也没矫情,不过搬过来之前就说明白了,他只住到龚小柏结婚。
编辑部里对于卫屿轩这么个空降的人物是什么看法,墨北不太清楚,不过估计滕济民铺路铺得好,至少他每次见到卫屿轩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反正编辑部里的事,卫屿轩主动跟他说,他就听着,不说他也不问——人情世故上的问题,卫屿轩还是跟龚小柏探讨比较好,墨北自己就是个矫情的人,就不拐带坏别人了。
《时间的女儿》的翻译已到了收尾阶段,墨北特意给《啄木鸟》的编辑张晓光写了封信,并寄去了翻译稿的前两章。张晓光很快就回信了,同意墨北提出的先在杂志上进行连载,然后在连载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通过主办《啄木鸟》的群众出版社出版。信的末尾,张晓光又询问“北纬37°”有没有新作品问世,还表示想要墨北的电话号码以方便联系。
墨北在回信中先是感谢了张晓光的帮忙,对于电话的问题只推托家中还没有安装——这年头要安个电话得三四千块,一般人家都安不起。然后又讲了一下自己下一步的写作和翻译计划。
信件往来让张晓光和墨北的友谊发展得很快,因为墨北从未吐露过自己的年龄,张晓光便以为他至少有三十多岁了,开始几封信都尊敬地称“北纬老师”。后来觉得和墨北熟悉了,才改口称“北纬兄”,墨北意思意思地回敬他“晓光兄”。
之前投出去的稿件,剩下的那两篇也都被采用了,百分之百的用稿率让墨北小小地得瑟了一番。
墨向阳终于也知道了儿子写的是什么文章,他,被吓到了。
亲爱的小孩
自墨北重生以来,他在墨向阳面前只展露了自己与同龄孩子不一样的智商,那些会让诸如滕济民这样的人都感到震惊的言论却是从不曾在父亲面前说过的。
从墨向阳的角度来说,儿子是个小神童,其实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为人父母的难免有望子成龙之心。
但是,智商再高的小孩,没有一定的阅历和见识,仅仅是凭着大量的阅读获得知识,却能写出有着精彩布局和离奇诡计的推理小说,这就很诡异了。毕竟推理小说不是睡前童话,其中透露出作者对复杂人性的认识、对社会对犯罪的思考,没有一定的底蕴是写不出优秀作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