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畦春韭先站出来说明一下:“这个案子比较简单,是真实案件再现。”
接着一张方桌被摆到屏风前,桌边放了四把椅子,接着福尔嬷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福尔嬷嬷本来是个漂亮时尚的姑娘,但此时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来,染成棕色的披肩卷发此时被胡乱扎了个马尾,头发上还沾了些灰,脸颊上打的阴影和眼袋上涂抹的黛色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这副形象和之前大家看到的相差太远,不少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不过也正因为福尔嬷嬷如此敬业的装扮,大家观看案件重演的态度不知不觉端正了些许。
福尔嬷嬷饰演的人物右腿似乎是有残疾,这让她走得很慢,而且不太好保持平衡,她好不容易挪到了桌边,将手里的粗瓷大碗放了上去,盯着那一碗米粥发怔。
“这是个生活困苦的女人。”不少人心里这样想。
“他娘,愣着干啥,端菜啊,你想饿死谁啊?”这粗声粗气的乡音从屏风后传出来,墨北顿时一愣,接着就看到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夏多走了出来,衣服一样廉价而寒酸,头发乱得像鸟窝,手里居然还拿了根烟袋锅!
“噗!”龚平安喷笑。
墨北回过神来,也忍不住笑了,飞快地掏出手机对准夏多咔嚓了几下——有生之年能看到夏多此等造型,必须留念!
夏多脸上和手上都被化妆品弄得黢黑,但在众人抑制不住的笑声里他脸颊上涌起的薄红还是被看得一清二楚。
龚平安已经笑得快掉到椅子下面去了,挣扎着也拿机要拍照,但却被墨北给抢走了,这种把柄他一个人有就够了。
福尔嬷嬷不愧是表演专业出身,笑声并没有影响到她入戏,她在听到夏多的声音那一刻起整个人就从麻木的状态变得紧张起来,等看到夏多走出来时,更是吓得急忙拖着残疾的腿往屏风后走,还特意绕了个能距离夏多远一些的弧度。
福尔嬷嬷的入戏也影响到了夏多,他没有再看墨北,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在福尔嬷嬷经过身边时,他出其不意地一脚踹了出去。
笑声戛然而止,由于角度的缘故,很多人都没看清楚这一脚是不是真的踢在了福尔嬷嬷身上,但是每个人都看到了福尔嬷嬷摔到了地上,脸上露出了一闪而逝的疼痛的表情。
“妈的,手脚就不能快点儿?养你这个懒娘们儿有什么屁用!”夏多骂骂咧咧地走到桌边坐下。
福尔嬷嬷爬起来,瘸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但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低着头走到了屏风后面。
现在大家对这个人物的感觉是:“这是个遭受家暴的生活困苦的女人。”
在屏风后面又传出几声苍老的女人的咒骂声,虽然听不清她在骂什么,但语气中的厌恶却清晰可辨。奇怪的是这个声音大家硬是没听出来是谁——表演组里只有福尔嬷嬷和另一个女大学生“八戒他二婶”,但“八戒他二婶”是萝莉音。
咒骂声渐渐清晰起来,“八戒他二婶”化着老年妆,蓬头垢面地走出来,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顿,冲着屏风后接着骂起来:“养你个败家媳妇是老宋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光吃不干活,端个饭都要人三催四请,城里人了不起啊!快点吃,吃完去喂奶奶和小二吃!”
没想到“八戒他二婶”还会变音,这粗砺沙哑的老年妇女的声音和她平时讲话的萝莉音相差太远,连墨北都不禁惊讶地挑了挑眉。
接着出场的是扮成老头子的“一畦春韭”和扮成少年的“皮卡熊”,四个人坐到桌边开始吃饭,而福尔嬷嬷却端了只破碗坐到了似乎是门槛的地方。随着他们的对话,众人也理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福尔嬷嬷扮演的是这家的儿媳妇,八戒他二婶和一畦春韭演的是她的公婆,夏多演的是她的丈夫,而皮卡熊演的是她的儿子。
在这个家里,福尔嬷嬷受到所有人的鄙视和压迫,包括她的儿子。皮卡熊支使她盛饭时是像自己老爹一样骂骂咧咧的,倒是没有补那一脚——不过谁都看得出来,那完全是因为他怕弄掉饭碗。
也许是他们演得太逼真,黑桃和梅花们都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还有人在小声地骂着这一家人。
福尔嬷嬷一直没有说过话,对于公婆一家人的羞辱打骂她似乎是早就习以为常,神情麻木得像是这具躯壳里早就没有了灵魂。她低头吃着饭——碗里其实是空的,但她的表演却让大家觉得那是一碗粗砺难咽的糙米饭,不知不觉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反倒忽略了一边吃饭一边骂人的夏多四人。
突然,咣啷一声,一畦春韭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捂住肚子。接着其他三个人也都捂着肚子呻吟起来,皮卡熊动作幅度大得把桌子都掀翻了。
折腾了大约一两分钟,四个人就倒在地上不动了,显然是死了。
而福尔嬷嬷依旧麻木地吃着她的糙米饭,呆滞的眼神只盯着脚前一小片地方,甚至连皮卡熊死前向她求助的那声“妈”都没有让她有任何反应。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寒意,龚平安下意识地往墨北身边偎了偎。
福尔嬷嬷终于扒完了那碗饭,她站起来,动作缓慢但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碗筷,扶起桌子,把倒在地上的四具尸体搬到椅子上放好……她走入屏风后,很快传出砍剁的声音和惨叫声。
龚平安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之前八戒他二婶台词中的提示,在那个代表着他家后屋的屏风里应该还有一个奶奶、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