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不困了。”略带烦躁地甩手推开两人重新坐回卧榻,想起早先一直想问的事,“少君母妃和兄长的忌日可是真的?为什么府上没有一点动静?”竟不见白衣孝服、灵堂香案。
青儿摇头不知,文秀道,“我记得少君曾说过‘齐贼不杀,以何祭拜’。”
“呃……母妃和兄长……”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两人,“他们的忌辰,也是先帝的?”
“三日前祭拜先帝,玉妃娘娘和铁夫人去了,娘娘一直在屋里陪着年嫫嫫所以……少君也没……”悠荷越说越小声,“没让人通知娘娘……”
前几日不是才册封贵嫔和贵姬么,先帝和母妃的忌辰前行册妃仪典,这位少君还真是百无禁忌。
“不在同一天……”我停下思索着要怎么问,不是说齐贼破城残杀皇城吗,为什么两夫妻没死在同一天。不妥,不能这么问。
没等我想到珍珠已跨前一步,急声接道,“我知道,那会儿我家也在皇都。”
青儿三人齐齐横她一眼,什么事儿都要参合一脚才高兴。
珍珠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摸着脸说道,“燕妃娘娘,也就是少君的母妃。燕贵妃的身子骨不好,每到冬日便要去皇都郊外的山庄避寒。那个山庄周围密布地热泉,冬季也温暖如春。齐贼破城时娘娘和少君都在山庄里。三皇子避过了那一日,先帝和诸皇子被……的那一日,于三日后逃出皇城前去山庄救母,可惜晚了。反贼已将山庄包围,三皇子不仅未能救出母妃和皇弟最后还惨死在万箭之下。齐贼怕造太多杀戮激起民愤,一开始便打着天恩浩荡的旗号,说是只铲除……呃……”
连连作揖后珍珠才小声道,“说是只杀殷姓昏君之后,只要娘娘交出少君便保证不伤她毫发,娘娘又怎肯卖儿偷生。反贼杀入庄内,她把年幼的少君藏在衣橱内,抵死护卫,以至于……”说到这儿小侍女禁不住落下泪来,“她仙逝以后,反贼要将她的双手砍去才能打开衣橱……”
他没有立刻被处死而是留到了隔日,听人说是燕贵妃当时狰狞的面目吓坏了一帮贼子。明明人已死去,那双眼睛竟会随着刽子手举起的血刃转动。隔日临到最后一刻,太甫率军前来……
也许我遭受过非人的境遇,可仍然无法体会一个三岁稚儿眼睁睁看着母亲在面前被杀死,被砍去双手……还有那一晚,独自面对无数向自己举着血刃的恶鬼……
【等等,陪我坐一会儿。】
“我该陪他坐一会儿的……”
“娘娘说谁?”
“我要睡了,不洗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母亲,柔弱到不能承受一丝严寒,那又该是怎样纤细的一双手,却有着无人能敌的力量……
如果我是她那样的母亲,如果我有她那样有力的双手,我的孩子也一定能和她的孩子一样活着,一定能!
(二十九)[小修]
隔日,天微亮我便被侍女嫫嫫们叫起,迷迷糊糊的我还想继续睡,青儿和年嫫嫫却不许。还在纳闷我这个做娘娘的怎么连睡觉的权利也没了,就见悠荷和珍珠把奇怪的衣服往我身上套。说奇怪是因为这衣服和我平日穿得不同,窄身窄袖、长裤长靿。
“这是要去,骑马?”这一身衣裳简洁素淡,比我往日穿得骑马装寒碜多了。可我喜欢,换下平常的行头穿上这身顿感轻松不少。
青儿皱眉,“少君昨儿说的话您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提起不愉快的人,想起不愉快的事,我冷道,“没有。”
“该梳头了。”年嫫嫫和文秀两人四手利索地把我的头发打理好,发髻高挽没有插戴任何饰物,“成了,娘娘赶紧用早膳,姜师父已等候多时。”
我抬头询问,“姜师父?”
珍珠回道,“他可是传授少君武艺的数位师父中最厉害的一位哪。”
“武艺?”我想起来了,他昨天是有说什么要找点儿事给我做……
【刺客的事我听说了,从明儿起姜师父会教你一些护身招法。】
呵,他还真怕我死了,也是,天姬还没派上用场又怎能轻易死掉。
草草吃过早膳便随年嫫嫫、青儿一行人前往所谓的习练地。
冬季已过了一半,殿外天寒地冻,年嫫嫫说今年有些怪了,按说这么冷的天早该降雪可偏偏没见天上落下一片白花儿。她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不是因为天冷。她说人老了,身子不顶用,可我知道也不是,自打大半月前受了廷杖后她便一直这样咳嗽。
“咳……换了薄夹袄,娘娘觉得冷吗?”年嫫嫫关切地问着。
“不冷的。”以前冻习惯了,我很少会觉得冷。
受刑的五位嫫嫫中伤得最重的是徐嫫嫫,青儿说她人已至弥留之时,其余三位嫫嫫至今还在卧床养伤,可见年嫫嫫的身子骨有多硬气。嫫嫫是真正的练武之人,并不只是随意学了些耍把戏的花拳绣腿,而是从扎马劈腿开始几十年如一日练就得来的一身好武艺好体魄。
很久以前以为只要得到一本武功秘籍便能马上成为武林高手,而今只觉得好笑。练武,那是一个把铁杵磨成针的过程,要有所成没有十年八载怕是不行的。他要我学一些护身招法?那话怎么说的,灶前烧水等下米,稻苗还在泥田里。
但这样也好,正如他说的有事儿做也好,只要不见着他不去想那些事,我心里就会平静一点,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回匕首还会不会从靴里窜到手上,再插进他的身体。
习练地在中殿偏僻的一处,各类兵器林立俨然一个缩小的校练场,看得出是才整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