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斐之到每家去,都停留不够半刻钟,负手在手下屋里逛个圈,掸一掸衣摆,低头理一理腰带,不时逗弄腰间系的荷包,却一句话也不说,弄得他们好生惆怅。直到有人无话找话题,无意中看见他腰间系了个古怪的荷包,心直口快说了句:“呀,大当家你的荷包真特别。”旁边的婆娘一听,立马踩了他一脚,钻他耳朵窃窃私语,那人听完脸色大变。谁知周大当家却突然抿了抿唇,很是矜持地点点头,目光散漫,把玩荷包:“嗯,我也觉是。”说完,他就心情很好提腿离开,步往下一家。山寨里一时间似点燃的火苗子般,四下奔走相告道,“喂,一会大当家来你家,不想死的记得要夸他腰间荷包好看!”于是周大当家离别前一天,体恤手下,走访了七百八十九户人家,收获了不少赞美,大都诸如夸他“荷包精致”、“出自名师手艺”或者“荷包特别称大当家的气质”。他走那天大伙都来送他,小姑娘站在最前面,微笑着跟他挥手:“那我在你院子种几丛月季花,那些树都枯萎了,我让冯大哥帮我移走,种几棵花树好吗?”“好,随你。”周大当家依旧是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只有冯高和伺候过他的人暗暗吃惊,大当家他那座枯败的院子是故意为之的,原因是他觉得绿草红花碍眼,才浇了几桶毒液把那地里的植被毒死。周大当家和吱吱姑娘惜别,嘴里潇洒话也没几句,眼神却一直都在姑娘身上。他答应赵稚等他办完事情回来,就送她回家。他打算送她回去、下聘,然后把人光明正大接回来。可就在这么美好气氛的时候——刘天青家的小孙子突然带一群小顽童从人群里蹿出来,看着周斐之腰间的荷包直好奇。“哇,绣荷包跟宝儿的一模一样哎!”旁边的大壮也兴奋地凑过来,“真的真的,跟我这个也一样欸!也是一只小鸡一只小鸭!可这不是小孩子才用的平安荷包吗?大当家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戴?我哥十岁以后就不戴了,说孩子气戴着惹人发笑。”“我知道啦!一定是大当家的奶奶逼他戴的是不是?我奶奶也好凶好凶,一直逼我戴!”场面一下子尴尬了。只有赵稚脸上还挂着笑容,挥手作别:“你一路小心,我等你办完事情回来送我回家!”“斐之乖”京城街道,举眼望去尽是白布。距离皇宫不远,延安街道上占据整整一条街的安国公府,挂了两重孝。第一重是国丧,为皇帝而挂,第二重是为一百二十三岁,为朝廷呕心沥血,直到死还在竭力为皇室周旋的安国公。想起那场宫变,京城人无不回想起那日勇站城楼,靠一番震人肺腑之话就劝退三军的老安国公。老安国公为朝廷戎马一生,是跟过开国皇帝那一辈的,在活的人中,就没有人资历比得上他。就连刚刚驾崩的先帝,在他眼里也是曾孙辈看着长大的人物。这个老人一生对朝廷无悔,对家族无悔,独独觉得愧对了已逝的曾孙媳妇,和她所生之子。同时,他对周斐之这个亏欠颇多的玄孙寄予的厚望最重,是他最看好的人。登基的新皇是太子朱右?。朱右?登基当天就下降到安国公府,亲自给老安国公上香祭拜。那一天,如若不是老安国公出面钳制郭氏一族,劝降三军,如若不是他以命救回先皇,识破郭皇后诡计,他也不能在郭氏的手底下顺利登基。虽然最后还是被郭氏抛出个替死鬼洗白了自己,至少朱右?能够暂时摆脱郭氏控制了。虽然先皇是听完了传位圣旨最后一句话才咽气,但死前并不眼闭,因为他挂念那位远在赤岭山,正遭郭氏人围剿的,他素未谋面的皇妹。老安国公同样放心不下,临走还捏着他的手叮嘱,一定要派人保护好赤岭山。所以他登基后立马以疏忽职守之罪让被郭国富带走的,那五千精兵的奉将军回朝领罪。虽然这样做等于打了郭氏一族的脸,但他顾不得这些。弄走这些围剿赤岭山的士兵后,朱右?还是不大放心那位前十阎殿殿主,他虽然信任老安国公,但总觉得此人过于桀骜不驯,虽说很有能力,十阎殿之前在这位殿主率领下,需要杀的人几乎超额完成,但这位殿主向来我行我素,倘若不是他父皇以武学禁籍相诱,绝不可能让他乖乖做事。他觉得,一直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的皇妹由他照看着,不是那么靠谱。他一定要找机会把皇妹接回来,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