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工作量不大,大家伙扎一堆吹散牛,顺便等着下班,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本市老城区拆迁的事儿,谁谁谁的哥们又要坐直升飞机成为拆二代啦,那可不得了,政府的补贴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补助款,要么就是等价交换房产。又有人说不完全是政府出资改造,听说有企业参与的,哎嗐,企业补款那就另当别论了,不会有多高的,老百姓还不是冤大头,政企联合好处全跑他们那儿了,那些拆迁户也没大家伙想象中的那么富。李言蹊听着他们说,大家渐渐地开始骂起来政府,连带着能骂的企业也都没能逃过,俗人嘛,俗事缠身,利益落不到自己头上,总有他们能说的能骂的,嫉妒也好,真仗义也罢,逞逞口舌之能又不犯法。李言蹊见大家骂得差不多了,才说:“其实也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黑暗,老城区拆迁重建是必然的,很多道路、线路,设施都很破旧,总发生一些意外,政府一直在促成重建,修成了新城,对于老百姓来说也算是件好事吧。我看很多人都还是乐意的,说明款项给到位了,这笔钱不论是企业出还是政府出,总之老百姓满意了就好。”周氏在后方督建老城区,这个事他知道的,周颂工作有时候完全不避着他,时间长了他能从只言片语里得到一些信息,甚至有时候周颂还会抱着他给他说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人和事,周颂接触的阶级跟他们接触的不一样,很多我们以为的并不是我们以为的这样。因此听大家一味地胡猜瞎骂,他还是没忍住出来缓和一下。当时李言蹊这么一说,大家伙唏嘘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这闷葫芦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居然没跟着我们一起骂啊!哪怕抱怨半句也行啊!后面是严格打圆场打过去的。男人嘛,见识广阔一些是件好事,不论是对物质还是时事,这样子社交圈才能打开。李言蹊是温和,也很好相处,但是太独了,很多聚会他从来不去,总以喜欢安静和不会喝酒为由拒绝大伙的邀请。人是群居生物,不可能独立出这个社会去,喧闹热烈才是人间真本色。所以严格想:李言蹊换了这个女朋友,未必是件坏事,而且他这个女朋友,看来不简单,原先他还以为就是个普通富婆,这么看下来,李言蹊跟她在一起,两人一起谈论时事,商圈热点,约会自然也会去一般人去不起的高档场所,穿着用度,无一不是高品质的,耳濡目染,所以李言蹊也在悄然变化。这些东西,李言蹊本人未必能察觉出来,所谓旁观者清。严格没有故意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他只是关心李言蹊,而且跟李言蹊关系亲近一些,所以比别人多注意一点李言蹊也属正常。当然,这些想法,他从没跟李言蹊说过,有的话,看破不说破,只要当事人觉着好,旁人的看法根本不值一提。潇洒二字的真谛不外乎两句话:关你屁事!关我屁事!但严格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李言蹊从来没有正面提起过这个女朋友。开会讨论方案的时候,李言蹊是主讲人,他得站在众人视线里,因此那个痕迹嚣张的拉扯了大家的视线,李言蹊顾不上别人会怎么想了,反正既是他们想的那样,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尽量放大了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设计方案里。会议之后,消息不胫而走:香饽饽李言蹊有主了!而他本人没有反驳,那就算是默认。别说一个吻痕就能说明李言蹊有主,万一不是呢?现在的人,约个炮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偏偏是李言蹊,大家伙就毫无疑问,他们了解他的为人,内里跟长相一样,清冽干净。周颂的目的达到了,这次之后,在没人给李言蹊塞情书,也不敢再去告白,况且李言蹊也亲口拒绝了当天有个不死心的人:“对不起,我不能再接受别人了。”这话恐怕只有李言蹊自己听得懂它真正的含义:不论是谁,他往后都无法接受了,周颂给他的创伤他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被治愈。而被拒绝那个人听起这话来,更觉伤心失落,同时也暗暗嫉妒,“不能再接受别人”,那么就是只能接受现在这个对象了,李言蹊该有多喜欢对方啊,才能这么说!没想到这么温润的一个人,真正爱起来也这么热烈霸道!无论他们怎么理解怎么臆想,总之周颂想要的效果是达到了。他甚至不用出面,就解决了问题,也不管自始至终站在风口浪尖的唯独李言蹊一人。暴雨如注再说那边,周颂驱车去到周氏,林乙看着姗姗来迟的老总,没敢露出异样来,虽然他心里在想:最有时间观念的老总也会有迟到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