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抿了抿干燥的唇,一时说不出话,眉眼耷拉着,像被难住了。一片寂静中,陈纵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无声勾了勾唇角,将骰子抛给她,低声说:“下次捡到就不还了。”—台灯光晕铺满整张小小的书桌,嘉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盯着灯下的小骰子出神。过了会儿,她拿着杯子去厨房。大功率的电热水壶烧水快,没多久,水声沸腾,热气冒了出来。陈纵从厨房门外经过,嘉南捧着杯子问他:“你要喝水吗?”见陈纵没拒绝,嘉南从底下柜子里找出一个白色陶瓷杯。“是干净的,用沸水烫过消了毒。”她向陈纵解释。陈纵伸手接杯子,嘉南迟疑:“烫。”陈纵五指卡在杯沿上,这样拿不烫,掌心被热雾沾湿,水只有半杯。“你会不会惹上麻烦?”嘉南突然问。她还没彻底从小吃街上的混乱境况中脱身,仍有隐忧。砸人招牌,不算小事。陈纵明白嘉南在担心什么。“会有人先找他麻烦的。”陈纵说,“师仁赌钱欠了高利贷,追账的人很快会找上门。”陈纵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此时手里的陶瓷杯像团火,他喝了两口,便越过嘉南放下杯子。错身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她半干的头发披在肩头,洇着水汽,眼眸清透,里面轻易就能埋藏许多秘密和往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也不要担心。”陈纵看着她说,“早点睡觉。”“晚安。”嘉南说。(修)他好像生气了。第二天,嘉南找到机会把口红还给了苏蔷。练舞的罅隙,苏蔷躲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口,点了根烟。烟雾从她细长的柳叶眉上掠过,她告诉嘉南:“我跟胡鑫分手了。”昨天闹那么大,不分才怪。嘉南点点头:“分了好。”“想起老娘跟他交往过,就觉得恶心。”苏蔷说。她想到什么,忽而笑了:“昨晚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嗯,”嘉南说,“都不像你了。”苏蔷拿瓶酒直接冲进去砸头那一下,把嘉南看懵了。苏蔷看着像随波逐流的那类人,混日子,得过且过,频繁谈恋爱只是消遣。苏蔷:“还不许我有点血性了?”“你喝了很多酒吧?”当时苏蔷靠近,嘉南闻到了浓烈的酒味。“还真被你说中了,酒壮怂人胆。”苏蔷回想昨晚一幕幕,静了几秒,说:“有时候觉得自己牛掰,连杀人都敢。反正我没什么挂念的人,也没有谁真正在意我。“我这样的人,要是生活在古代,就是当杀手的好苗子……”她自嘲着,情绪一瞬间又低落下去:“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太怂了。”躲在文化宫里,被磨平了意气,连走出去都不敢。嘉南跟苏蔷认识好几年了,隐约知道一点她的身世。苏蔷是孤儿院长大的,无父无母,当年柳曦月去福利院送爱心,撞见了她,觉得她合适,就把她招揽进了文化宫舞团。苏蔷看着跟谁都能说上话,但又没有真正交心的人。她跟嘉南也算不上朋友。她们只是认识了很久的熟人。在舞团里,许多人之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苏蔷红唇间衔着烟,姿势娴熟,“讲真的,你听见他们那些话,难受不难受?”“哪些话?”苏蔷笑,看不出她在意不在意,“还能是哪些,就是师仁说的,文化宫的女的都能睡……你生气吗?”嘉南望着楼下的花树上新生的绿芽,平静地说:“我之前也听过。”“谁说的?”“这里的前保安。”苏蔷猜到什么,骂了句“狗逼崽子”,之前的几个保安估计没少在背后编排她们,后面才起了歹心,差点□□冯小蓉。旧的辞退了,魏春生在外地出差,新保安还没招到。“希望别再招烂人进来。”苏蔷说。她想到昨晚帮忙解围的陈纵等人,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陈纵跟他那几个朋友能不能过来应聘?”苏蔷越说越来劲,想起陈纵摔椅子砸招牌的场面,“要不我去找陈纵试试吧?他昨天都见义勇为出手帮我了,问他能不能再大发慈悲,做我下一个男朋友。”“不太行。”嘉南下意识反驳。苏蔷看她:“为什么?”嘉南被问住,绞尽脑汁临时编了个借口:“……他看上去不太会谈恋爱。”两人说着话,嘉南手机响了,离得近,苏蔷瞥到了来电显示“财神爷”三个字。嘉南难得心虚,避开苏蔷,走开一段距离才接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