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河在一旁跟着,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昨日中毒还积极自救的人,今日便留书自裁了吗?不会吧。李羡尘一行随同叶子檀到了关押周凭的内牢。周凭因昨日被投毒,急救之后,就被分到了一间与群牢相距很远的独间,有专门的衙役看守。现在去看,这牢内干净齐整,草榻整理得不似有人睡过的样子。只有一封书信,平整的放在方桌上。李、洛二人自然知道,刑部的人不会糊涂到案发之后,顷刻便将现场整理的干干净净,这牢房定然是周凭自己整理的。为何要整理?李羡尘将桌上的书信展开,见那封信正是写给自己的,只见上面写,将军:周某自知罪无可恕,不想受极刑之苦,事已至此,是周某计拙,咎由自取。将军答允之事,望守约。署名周凭之后,印了个血手印。以此信来看,周凭因侄子周朗风在李羡尘手上,所以痛快认罪,他以药控制祭司,坑蒙圣上,欺君之心当诛,判个斩刑,都是轻的。相比之下,自行了断确实死得痛快。周凭知道,李羡尘已经料定他背后有他人指使,想要顺藤摸瓜,他若是不吐出点他想要的东西,终有一日,李羡尘以周朗风的安危要挟,他当真如拊背扼喉。“这事是如何发现的?”叶子檀回道:“今日清晨牢内洒扫,清扫的衙役发现此处的看守之人昏睡不醒,便上前查看,一看之下,周凭已经气绝多时。他怎么都叫不醒看守之人,情急之下通报下官,下官带仵作赶来之时,周凭确实已死,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那看守之人是内牢极有经验的衙役,从未出过纰漏,这次似乎是中了极为蹊跷的迷香,对夜里发生之事一概不知,只说自己迷迷糊糊便沉睡过去了。”“尸体不翼而飞又作何解释?”李羡尘问道。叶子檀长叹一声,吩咐道:“快去传仵作来。”一名衙役领命出去,叶子檀又继续道:“下官执掌刑部三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片刻功夫,那名衙役带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此案的仵作。他上前见礼,讲述了事发的经过。原来,周凭在被发现之时已经气绝身亡了,衙役和医师验明正身,确定人犯已死,通报叶子檀,同时传唤仵作验尸。尸体移至停尸房内,仵作观察之下,周凭有中毒的迹象,他先以银针验血,血中无毒,无奈只得剖开其腹腔,刚取出胃里还未消化之物,便觉得自己腹痛难忍,情急只得先将尸体停放在房内,去解决内急。谁知,他再回来,停放尸体的地方只留下少许血迹,和从胃里取出的一点残渣。尸体不见了。是胸腹大敞,开着膛便不见了的。那尸体状态惨烈,若是有人趁着仵作去茅厕的这片刻功夫搬运……一来血污极容易淋得到处都是,可反观停尸房间内,地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脏污留下。二来若要将此事做得如此干净,必得是至少两个人合作。但那停尸房外虽然有个极小的院子,可院门外,便又衙役把守,两名看守的衙役都不曾听闻院内屋里有何异响。直到仵作着急慌乱的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道:“尸体不见了!”看守的衙役才发觉有异。匪夷所思。李羡尘沉吟半晌,目光转向洛银河,道:“洛先生有何见解?”洛银河站在一旁观瞧,已经不想再去感叹:新人物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新事件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此刻只觉得脑仁儿疼,从前自己即便连着做一天的咨询片刻不休息,也没有这样累。听见李羡尘点名问他,他道:“昨日中毒还积极自救的人,今日便留书自裁,有两个可能,第一,从昨日投毒事件之后到周凭自戕这段时间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生出轻生念头的事情;第二,便是他并非自戕,而是被他人杀害之后,被伪装成了自戕。”洛银河顿了顿,眼光向在场的众人扫视了一圈。淡漠的目光,像是没什么情绪在里面,但却让人觉得,被他看一眼,便要被看透了一般。洛银河继续道:“于是,要点有三,第一,他接触了何人,让他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生出了自戕的念头;第二,若是服毒,毒从何来;第三,为何认定他是自戕?”说罢,他走到李羡尘身侧,贴近他耳畔极小声耳语一番。没人知道这相貌清俊的幕僚在主家耳畔说了什么,只是见李羡尘听了他的话,神色一凛,与自己的幕僚对视了片刻,随后会意一笑。叶子檀正想出言询问,一名衙役进来传话道:“御前的秦公公正等在内牢外,皇上传召洛银河先生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