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回绝,添宇好似早就看出他心思,抢先道:“将军知道先生衣着素来清雅,只是年关为先生添置了一套寻常的新衣,快过年了,先生图个好彩头吧,新年新气象。”这一番说辞,倒是没理由立刻回绝了。此时,添宇已经将朱漆盘子里的衣裳展开来——牙白的里衣,月白的中衣,靛青的外衣与一重衣,都是素色,只有最外面的二重衣,虽是靛蓝,但衣领上滚了一趟细细的银线,再仔细去瞧,衣服上也埋着同样的银丝线,那埋线的绣法很巧妙,银线似有似无,靛蓝点银,如同描绘了星河一般。正是应了他的名字,李羡尘竟然有这般心思。修整已毕,洛银河站在镜前,不禁感叹人靠衣装,他虽然从未觉得自己难看,但这副年轻的皮囊稍一打扮便有了几分惹眼的好看,如今的自己,眉眼间的神色渗出一股去留无意的漠然从容,分不清这分气韵是源于原主,还是源于自己。出府之前,他悄悄的将昨日夜里备好的一只小瓷瓶,揣在了怀里。今日,群臣聚集,是个抛烟幕弹的好时机。——————————年宴设在太旭殿。洛银河随着李羡尘行至太旭殿前御道上,迎面而来一人,那人身着紫棠色衣裳,雍容贵气,在身着暗沉颜色官衣的群臣中极为扎眼。初见权相梁珏,那人面带笑意,径直向李羡尘走来,待到近前,他的形貌果然如书中所写,面貌线条和缓,行止间带着一派儒生气质,只是眼角有些吊,平添了傲气,梁珏已经年逾五十,看上去却只将近不惑之年,当真驻颜有术。“李大人,几日不见更加英气逼人了。”梁珏笑着向李羡尘问安。未等李羡尘还礼,他就将目光转向洛银河,继续道:“想来这位便是洛先生,当日天涛河畔看不真切,今日一见,当真君子如玉。”说着,他极有深意的看了李羡尘一眼,“难怪老夫听闻李大人待先生如和璧隋珠一般。”阴阳怪气的话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羡尘,他自是以为对方不会接话,八成会寒暄一番,便作罢了,谁知李羡尘看向洛银河,柔和一笑,顺着梁珏的话茬道:“洛先生值得如此。”--------------------作者有话要说:洛银河:闹什么别扭?李羡尘:……舍不得呗。断袖之宠?李羡尘这样正儿八经的应对,梁珏倒有点不知如何作答了。他清了清嗓子,转向洛银河,在他脸上端详了一番,道:“洛先生脸色不大好,听闻数日前受了伤,如今还没好全吗?”洛银河道:“多谢梁大人关怀,在下身体素来不好,每每费神,便心力交瘁,今年越发不济了。”三人来言去语几句,做着表面和谐之姿,同进了太旭殿。洛银河的坐席,就在李羡尘身侧,几人入座没多久,宴会便开始了。宴会很无聊。皇上先是说了一套冠冕说辞,然后,群臣就开始按照品级敬酒,丝竹礼乐,歌舞升平。“皇上。”酒过三巡,梁珏端起酒杯,“微臣有一不情之请。”皇上道:“梁相直言便是了。”“臣听闻洛先生有通神之能,那日天涛河畔意犹未尽,可否请陛下再让洛先生展示一二?”洛银河就知道,今日自己不会太轻松。但他又不想锋芒毕露。最好,是让众人觉得,他洛银河有些小本事,却不过是小巧而已。皇上听了梁珏的话,也来了兴致,道:“洛先生的本事可多呢,丝竹无聊……”他转向洛银河道,“先生让朕与在座的爱卿,开开眼?”洛银河自然拒绝不得,正欲起身应对,他身侧李羡尘却先行起身,向皇上深施一礼,道:“陛下,洛先生大伤初愈,在府中还偶有咳血,通神之事,只怕太过伤神,方才殿前御道之上,梁相都看出先生身体有恙,不如让先生将养气力,多为陛下探寻神意吧。”洛银河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一番推诿合乎情理,更何况,洛银河的伤,源于公主,皇上本就有愧疚,便有些犹豫。“陛下。”梁珏的席位侧后方一人起身行礼,那人是户部侍郎,俞和安,书里写他生活奢靡,妻妾成群,最终流连烟花赌坊,欠下巨债,身败名裂。如今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只是相由心生,眼神总带着点邪淫。“微臣前日里和几位学友去坊间茶馆,闲言碎语间听闻有狂徒妄言洛先生是江湖骗子,蛊惑陛下,今日还是请陛下准许洛先生展示一二,在座的同袍僚友,做了见证,若是他日再遇到妄言之人,我等好为先生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