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约单手将那描金匣子接过来,望着星河,眼中泛出几分笑意:“这玩意儿,就送给你吧。”星河大惊,哪里肯收:“庾叔叔,使不得……”“怎么,”庾二爷见星河不动,便微微俯身:“是嫌弃么?”他是成年男子,身量比李绝还要高,这样俯身盯紧之态,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星河很想退后两步,又觉着如此很失礼,便道:“不是,是、太名贵了,我受不起。”他这样的人物看的上的东西,自然绝非凡品,而且先前把那么名贵的贵妃镯都给摔了,难以想象这里的会是什么。何况非亲非故的,她怎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而且他果然是宁国公府的庾二爷,他的东西,又怎能随随便便就收了。“你都不知是什么东西就说名贵,倘若是一块破砖烂瓦呢?”庾约眼睛里有三四分的笑意在闪烁。星河愕然。庾约却又笑道:“给你,就算是破砖烂瓦也只好收着,是不是?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那就是‘长者赐,不敢辞’了。”星河不懂后面那几个字的意思,却察觉到他执意要给不容人拒绝的意图,当下便低声道:“既然如此,多谢庾叔叔。”她伸出手将檀木匣接了过去,心里暗惊,这匣子看似不大,却竟沉的很。纤细而小的手捧着那匣子,竟仿佛有些捧不住之意,多亏平儿及时上前接住。庾约从那细嫩的手上扫过,看向她的脸:“近两日县内不太平,怎么竟在外头乱逛呢,你要去哪儿……要不要叔叔送你?”星河急忙摇头:“不用。多谢庾叔叔。”“别跟我见外,小星河儿,”庾约唇角挑起,泥金扇在掌心里轻轻地敲了敲:“他乡遇故知,还是个小相识……叔叔心里可是欢喜的很呢。”为我一挥手日色极好,却并没有因此暖和多少。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在融化,屋檐底下渐渐地有雪水滴滴答答,好像水晶的帘子。星河本是要去买些棉花的,没想到竟遇到这种事,白耽搁了这半天。此时她着急地想回家去,毕竟李绝昨儿说过了今日会去的,虽然他大概是会在下午才去,但星河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在尧三奶奶跟高夫人等看来,这位宁国公府身份尊贵的庾二爷,跟星河甚是“熟络”,关系匪浅,尧三奶奶更把庾约当成了星河的靠山。但星河心里清楚的很,她跟这位爷,其实没什么瓜葛,甚至连他的身份也是她临时猜出来的。而庾二爷这么通透明白的一个人,当然也不会干糊涂事,他心里应该比她还清醒。所以星河很想不通,为什么庾约对自己这样“好”,难不成是看在靖边侯府的面儿上?但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星河只想快些跟庾约告别,虽然在应付高佑堂的时候游刃有余,但星河本能的觉着,像是庾二爷这样的人物,自己惹不起。尤其在他俯身凝视她的时候,那种眼神,那种无形的气势……他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庾约询问星河要往哪里去,星河无奈,只好说要回家去。“也好。”庾二爷答应的痛快,回头吩咐:“去调车。”星河忙要阻止:“不用了庾叔叔,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庾约头提着那把扇子,轻轻地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小姑娘还挺犟的。”车到了,是两辆。庾约陪着星河上了前头一辆,平儿跟甘管事坐了后面的。星河才上车就又被震了震,这马车从外看已经不俗,到了里间,更似别有洞天。淡淡地一股乌沉香的气息,叫人头脑为之一爽。车内比在外头看着还要宽阔,其实足够四五个人对坐而不觉狭窄。车壁都是用结实透气而又昂贵的暗花罗糊的,是如意山茶的纹路,织金跟雅白的颜色。脚下则铺着的是厚厚的波斯毯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丝毫不觉着马车的颠簸。正中放着一张长方矮角的檀木桌子,上面搁着一套罕见的紫色钧窑茶器。星河头一次看到这样颜色的茶杯,只觉这颜色艳丽的好看又稀罕,却不晓得这一套茶器便抵得上京城内的一套中等房舍的价钱。她小心地在马车的一侧坐了,望着对面的庾约:“多谢庾叔叔。”“从相见到现在,你说了多少句多谢了?”庾约将手中的扇子打开,轻轻地摇了摇,眼睛看着星河,“说到这里,叔叔有些好奇,先前在珍玩阁,你怎么就叫我‘庾叔叔’呢?”这话问的仿佛古怪,别人听着都未必懂。星河却明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