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司马熠胸口的瘢痕,何止半个时辰,她都怀疑这厮是不是一夜都将那封信贴在胸口上。
秦苏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大眼珠子忍不住将司马熠身上的红斑分布位置看了又看,就跟捕快分析案发现场一般,终于不得不承认,司马熠对待这封信的态度,不像是对待敌人的信,而像是对待情人的信。而那信确乎是秦臻所写……
秦苏默默地给司马熠涂完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囚笼,默默地闭目沉思着,直到大军开拔,将她从囚笼扔进马车,她才猛地一拍大腿,终于将整个事件串联起来。
在她印象里,秦臻从来不是一个会慈悲地多管闲事的人。他能去搅当年琅琊王跟王妃的浑水,大概是真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但最后的结果似乎是,司马熠看上了他,而他却利用王曦诈死拐跑了王曦。
秦苏甚至很兴奋地回想起一段往事。秦战的女儿曾经爱上个风流公子,势要与之私奔,秦战不允,其女寻死觅活,于是秦臻换了女装,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那男的迷得七晕八素势要与她分手。
至于王曦,该不会是秦臻看她对琅琊王死心塌地,而琅琊王却心心念念着一个王芝画,看不过眼,这才出了手,于是这一出手,琅琊王反倒看上了他,难怪,难怪琅琊王最后根本没有娶王芝画,人人都道是王曦的死让他心灰意冷性情大变,如今看来,怕是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别人,而这个人,还是名男子……
秦苏越想越觉得自己掌握了人生真谛。
难怪司马熠会如此憎恨自己这张酷似琅琊王妃的脸,非得用火将它毁了才甘心,因为在他看来,琅琊王妃才是他真正的情敌啊。
也难怪司马熠多次提及她是秦臻养大,口气忿忿,因为这厮吃了飞醋啊。
秦臻那只妖孽,果然命犯桃花,这次若不是秦皇苻戎将他掳走,司马熠本来是可以得偿所愿地将他带回去双宿双飞。可惜,苦了自己,要来当这个替罪羊。
不过秦苏也从这件事中得到一个好讯息,那便是,王曦死活或许并不重要,只要秦臻出现,她便可脱困。
再见司马熠时,秦苏忍不住便将这个暴戾的王爷多看了两眼,心中震颤。听说五年前,琅琊王还是个温润如玉世无双的贤雅公子,是南北两地众多少女春闺梦里人,没想到只是五年时间,这无双公子便彻底长残了,除了脸依然够迷惑众生外,哪里还有半点温润可言……
唉,知道自己喜欢上个妖孽,这个妖孽还拐走了自己的王妃,不长残也是不容易。
正在吃饭的司马熠头一次被一个人盯得毛骨悚然,在他稳重而艰难地吃下一块鹿肉之后,终于看了过来。
秦苏被关在囚笼里,席地而坐,十分规矩,颇具大家风范,完全忘记此刻自己那颗脑袋包缠得多诡异,只拿了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秦苏的嘴唇是闭合的,也看不到鼻孔,导致她整张被白绫裹缠的脸就只能看见两粒大大的眼珠子。
那对眼珠子又深又暗,发着幽幽绿光,夹带着某种不明情绪扑面而来。司马熠拿筷子的手终于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冷幽幽地道了一句,“把你那双眼睛蒙上。”
秦苏尚在神游太虚。旁边伺候的军士见她没动静,大踏步走过来,亲自给她蒙上了眼。
秦苏眼前一黑,终于回了神,手下意识地去扒蒙眼的布。
司马熠的声音再次冷幽幽地飘过来,“要么挖眼,要么剁手,你选一样!”
秦苏心口一哆嗦,其实,她并不歧视断袖,甚至对被秦臻拐下坑的人深表同情,喜欢上个妖孽,本是件相当悲惨的事情。
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妖孽残害的过来人,她觉得很有必要跟这位长歪了的琅琊王交流一下心得体会,用她拳拳诚意慈悲心肠将他重新引入正途,也算是为秦臻赎一份罪孽。
但是这位被自己这诡异的感情折磨得性情大变,定然是十分排斥自己爱上男人还被人甩了这件事的,所以,她不能单刀直入,而得委婉含蓄地循序渐进。
于是,秦苏清了清喉咙,挺了挺小胸腹,以春风般和煦的口吻说道:“殿下不用为秦臻的事情烦忧。我从小便与他相识,从未见他喜欢过哪位女子。”
司马熠刚喝了口小酒,吃了块烤肉,便听得这话,手里的筷子滞了一滞,目光悠悠地飘了过来。
秦苏继续道:“我也实在想不出他拐走王妃的动机。”若真拐了美女,那厮还能成日里待在秦家堡不露出马脚?
司马熠放下筷子,口气森冷,“你的意思是寡人冤枉了他?”
秦苏心中叹息,既然有情,何苦相爱相杀?
“我只是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司马熠冷笑了一声,走了过来,俯瞰着秦苏那颗白脑袋,此刻眼睛被蒙上,晚上灯光又昏暗,直到她面前,他才能面前分出个前后左右来。
“这五年,秦臻很少离开秦家堡,想必,他若真有心拐带王妃,也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毕竟,当年的事情,王妃的身份被揭穿,在建康城难以立足,即便她深爱着你,大概也不想因为她的身份而拖累王爷的大好前程……”秦苏觉得,自己的道理很有说服力。毕竟琅琊王是个男人,被一个女子联合一个男子这样抛弃,的确有损颜面。既然要治歪脖子树,就应该将他心中的痼疾一点点剔除。
秦苏心里想得挺美的,正满心期待司马熠迷途知返。
司马熠看着她的嘴巴不紧不慢地一开一合,一颗白脑袋就剩了这点点颜色,终于没忍住,伸出手,将秦苏那两只被包裹在白绫里的耳朵扣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