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个颇有韵味的美人。哪怕是见多了美人的姜昭,也觉眼前一亮。她随处指了个位置,让这女郎落座,然后便将女官小厮等人赶了出去。“你觉得这姑娘如何?”姜昭见云蔺一路沉默,目不斜视的模样,便故意问他。云蔺道:“不若小姐。”姜昭随手给自己到了杯酒,摇头道:“云蔺啊云蔺,你一眼未瞧,怎知她不若我。”她艳丽流光的指尖落在了云蔺的胸口上,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这心,颇为不诚实。”云蔺正襟危坐:“我瞧过了。”姜昭又作大惊状,“好啊你个家伙,说是没来过勾栏教坊,但见着了姑娘,还偷着看。”云蔺垂首无语。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便随着姜昭说了。姜昭看着云蔺无可奈何的模样,咯咯直笑。笑罢,她又朝那女郎道:“这位姐姐,我见你生得好看,便心生欢喜。我这人对待美人一向温柔,你不如先和我随意聊聊?”那女郎微微一颔首,“贵人言过了,南窈蒲柳之姿,不敢同贵人这般天姿国色相较。”而后又问:“贵人想同妾聊些什么?”她的声音带有水乡女子的一种软糯温柔。姜昭很是喜欢这种调调,略一沉吟,便说:“南窈,倒是个好名,如其人。听说你自扬州而来,不如便同我说说扬州罢。”“扬州?”南窈思索了片刻,缓声道,“论繁华,扬州自然比不得天子之都。但洛阳的烟雨又不及扬州。”姜昭饮了一杯酒,侧头问她:“鲜少有人会直言洛阳的不足,姐姐倒是实诚。不若细细一说?”“扬州烟雨有含羞带怯般半遮半掩之美,随意挑一处幽巷缓行,便若走进一副旖旎多姿的文人画卷。”南窈含笑,缱绻着无数诗情画意。她言行颦笑有墨香之美。这等韵致可不是地方教坊能养出来的。姜昭接过云蔺给她斟的酒。青花瓷杯在她指腹间被任意摩挲把玩,她眼里流转出一丝丝笑意,“听南窈姐姐这番话,文辞有度,倒不像是乐伎。”南窈一扶衣袖,陪饮了杯酒,道:“贵人言重了,南窈本就是个乐伎。”这一趟虽没寻到柳彧,但能见到这般温良尔雅的美人,姜昭觉得不亏。她在马上对着云蔺道:“制科即将来临,这会儿是洛阳文人士子最多的时候,成化坊推出这么个诗书美人。你信不信,只消一面,便足以叫诸多士子趋之若鹜。”云蔺明显怔了片刻。然后才道:“小姐所言极是。”姜昭眼风掠过,若钩子一般,不经意间自有一种妩媚。她没好气地说:“看来你并不认同我的话。”的确不认同。云蔺以为制科将近,士子文人更应当收心准备,怎么能被美色迷了心智。何况,云蔺此时再想不起方才那位女郎的样貌来,只隐约记得她文辞尚好。但他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与姜昭驳论。“不敢。”云蔺转移话题,“云蔺心有疑惑,不知小姐可愿告知。”姜昭抬了抬下巴,“你说。”云蔺:“小姐为何要寻柳彧?”“柳彧乃一介白身,又仅仅是个末流世家的子弟,却为自己造出了这等声势。”姜昭唇角略勾,“他这是意图问鼎三甲呀。好大的野心。”姜昭突然转头看向云蔺,不容置疑地说:“云蔺你要胜过他,我提拔的人怎么能被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踩在脚下。”云蔺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位视自己如玩物的公主殿下,当真为他的仕途上了心。今日来到成化坊也并非是寻欢作乐,而是为了让他借柳彧造势。云蔺在洛阳待了三年,考了三年,从曾经的神童、曾经的云氏麒麟子,到如今所谓江郎才尽,还需依附权贵才有望进入仕途,他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失望至极呢?河间王氏多年的打压,让他无出头之日,让他受尽白眼,让他被人耻笑,哪怕他自负才华横溢,也生了怀疑和动摇?三年不中,究竟是云氏打压所致,还是自己真的江郎才尽了呢?云蔺也开始有些分不清了。哪怕他甘愿依附于淮城长公主,也不曾想过意指三甲。他忍不住看向这位刁蛮狠辣的淮城长公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而认真地看着她。天边已经出现了火红的晚霞,澄澈的艳红霞光在她身后晕染出美丽的颜色。这美丽的颜色却被枣红马上这胡服的女郎夺去了七分,她的一双皓月美眸望着前方微微而笑,霞光勾勒出曲线优美,如花瓣一般流畅圆润的面容,慕然回眸,揽尽世间所有的清辉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