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汀想,假若有一天时奕送了她一件礼物,无论是什么,她都会表现得非常高兴,然后妥善保管与珍藏。
这样好的一个人,会细致地观察生活中每个微小细节,在相处中让她感到如沐春风的人,她不舍得让他伤心。
她抽空观察了下电脑端同步记录的数据,时奕的脑电波依然以一些低频成分为主,这说明他情绪起伏不大,整个人仍处于一种很平静的状态。
也许他很擅长控制情绪,也许这件事已经过去太多年、他不再在乎,也许……他经历过比这更悲伤的事、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许远汀突然生出一丝心疼,正巧此时窗外阳光直射进来,为时奕的脸罩上一层柔和光影,也让他的表情更加难以分辨。
他眨了眨眼,睫毛像是两只受了惊的脆弱蝴蝶:“她的神情有过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她镇定下来,反问我期中考试考得如何。”
那段时间,时奕因为父母吵架时频频出现的“离婚”字眼,整个人心神不宁。因此,那次是他上学以来唯一一次没拿满分。
“我如实报了成绩,然后我妈说‘你跟你爸一样令人失望’。”
故事到了这里,许远汀已经不忍再听。她甚至觉得,相比于时奕的母亲,自己父母都算好的——至少他们因为自知对她有所亏欠,从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
房间陷入死寂,直到时奕再次开口:“我说完了。其实我父母对我挺好,这件事还是我搜肠刮肚才想出来的。”
看得出他是想缓和气氛,许远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论是多问一句他父母现在的感情状态,抑或安慰他几句,都显得很没有立场。
她想,语言无法很好地表达她当下的震惊与心疼,只有拥抱可以。
如果能拥抱就好了。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许远汀“腾”地一下站起身。
第16章缘分
如果能拥抱就好了。
这个想法其实不是第一次出现。
从小养成的理智性格,让许远汀在面对感情时格外怯懦,即使是中学时代,最好的同性朋友在自己面前落泪,她也只会拍拍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几句。
向别人轻易展示全部真心是一场豪赌,一旦对方爱你不再,你所有的诚意都将成为最锋利的刀,把你的弱点逐个击碎,直至溃不成军。
虽然,她曾经也幻想过,如果有人能穿越时光,去抱一抱小时候的自己就好了。
似乎是被她弄出的动静惊扰,时奕抬起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许远汀注意到,他双手交握叠放在桌面上,手背处青筋毕露,脖颈、脊背依旧是挺直的,但眼尾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她笑了笑:“中场休息,我们一会儿再继续。”
然后走到他背后,将纸巾轻轻放在了他那侧的桌子上。
手臂绕过他的肩膀,从窗帘上的影子来看,也算背后相拥。
许远汀收回目光,柔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担任舞剧主演,会希望叔叔阿姨去看吗?”
“也许吧。”时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人不都喜欢证明给自己亲近的人看吗?”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说。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许远汀将全部精力放在毕设上。得益于本科的计算机背景,她做起数据分析毫不费力,在盲审前半个月就定了终稿。
反正闲来无事,许远汀便又找了一份兼职。准确来说,是在儿童福利院做义工,院长陈妈妈会给予她一定补贴。
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孤儿,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不过襁褓,基本都是出生起就被父母丢弃,只有极少数是父母双亡,不得不来到这里。
这次是许远汀第四次来,她刚一进门,便被一群孩子冲上来团团围住。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拽了拽她的衣角,脆生生地问:“许姐姐,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呀?”
小姑娘今年九岁,名叫安安,本已到了上学的年纪,但因从小就长在福利院,心智不如同龄孩子成熟,因此迟迟没有办理入学手续。
再者,福利院的孩子长到五六岁后,往往会被当地的好心人收养。安安今年已经九岁,陈妈妈决定,如果今年再没有人提出收养她,再将她送去上学。
许远汀一手牵一个小朋友,在其他孩子的簇拥下,说笑着走向活动室:“今天给大家讲一个小美人鱼的故事。”
“……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阳光照在冰冷的泡沫上,王子和新娘找不到小人鱼,只看到船边的海浪上泡沫在翻腾……”
故事讲完了,一个小男孩问:“许姐姐,美人鱼长什么样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