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念他才华,才不得不颔首,应了他这独一份的殊荣。殿下在他手底下有哭有闹,日子久了,竟生出了师徒之情,便是比顾太师,殿下也更喜爱这位凶巴巴的钟少师。只是眼下事关儿女之情,传出去于殿下名声有碍,倒不好让旁人知晓了。彭嘉福默声示意,将室内众人带出。秦桓泽挨了打,反倒不恼,笑嘻嘻的搀扶着清荷坐下:“孤是情难自已,如今清荷肚子里揣着大陈的皇长孙,岳丈若还执意要把人带走,恐怕只能去找父皇理论才成。”清荷闹他无赖,恶狠狠的拍开他搭上来的手,怒目道:“如今我爹爹在,殿下还想欺负人不成?”“他过去竟欺负你!”钟雷上前推开秦桓泽,紧张的查视女儿皮肉可见之处又无伤情。清荷怨恨的瞪秦桓泽一眼,今日若是不能随爹爹出宫,日后再想找机会出去,怕是难上加难。秦桓泽就是个疯子,城府深厚,情绪莫测,上一秒说爱她,下一秒就能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把她弄死。就连……就连那事都能编出谎言来,哄她上当!她怒火攒在胸腔,心里衡量三分,定下心计,拿惆怅的语气,将初入东宫那会儿受的委屈一五一十的跟父亲诉说。听完女儿曾受的遭遇,钟雷再也忍不住了,熟悉的找到抽屉里的戒尺,朝着秦桓泽批头就打。这满嘴谎话的小畜生,每次到地牢里与他说起清荷,都又编又骗,只捡好的诳他,没想到事实与其所言,竟一样也不符合。“教不严,师之惰!怪为师当初没有教好殿下,没成想如今竟祸害到自家门里!”钟雷一边打一边喋喋教诲,恨不得手里的戒尺成为一柄匕首,一刀捅死这个小畜生才好!秦桓泽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竹板子打在肉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就知道,被打中的地方肯定是一片红肿。这跟戒尺是钟雷之前用过的,后来钟家出事,他专门放在原处,惦念旧情,也想让小荷花无意间看到了,好明白他的心意,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把旧情念到了自己身上。他咬着牙四下躲闪,嘴里说着讨饶的话,还不忘把战场往边上引,以免误伤到了他的小荷花。钟雷见他躲闪,心里更气,以为是父女团聚,可以归乡团圆了,没想到竟莫名做了外祖父,他把手里的戒尺舞的呼呼生风。大骂道:“便是小荷花有了身孕,我也要带她回去!孩子我们钟家养得起,还望殿下早日成亲,儿孙满堂!”彭嘉福听见屋里的打骂声,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把太医院的人盼来,他站在门外,提高了嗓子道:“殿下,太医院的人来,是这会儿让刘太医进去么?”只听得竹板清脆,应是戒尺落地的声响,片刻过后,里面传来钟少师沉声开口。“让太医进来吧。”皑平昔隔着一道薄云纱,将屋里的气氛分作两半,里面钟家父女愁容满面,外面太子死盯在那搭在手诊上的纤细腕子。清荷有孕这事原是他为了把人留下,随口编出来的由头,只要圣旨传下,日后他再勤奋耕耘,自然有开花结果的时候。没想到圣上那里激动过头,倒是把太医也一同指来,指谁不好,又偏是与他这岳丈是至交好友的刘钦之。照理说,宫里号脉虽是谨慎,不过一刻钟便能下定结论,而刘太医这里抿唇低眉的,已经过了许久。刘太医将唇抿成一道细线,低垂着眉眼,久久未开口。“钦之,清荷身子到底如何?”事关独女,钟雷免不了有些焦急,太子这小畜生嘴里没一句实话,从他口中说出清荷有身孕的消息,终是令人生疑。刘太医与他是故交,两较之下,钟雷更愿意相信眼下太医诊断的结果。只是这番不言不语,到底是真的有了身孕,还是那小畜生信口胡诌,始终得拿个说法出来。刘太医将眉目抬起,意味深长的觑了他一眼,对钟良娣道好,站起身子,朝太子作揖道喜。“良娣腹中胎儿安好,然身子稍欠,需卧榻好生调养才成,莫要再动怒生息,以免伤及身子。”“此话当真!”身旁的两位男子异口同声,太子满眼欣喜,钟雷满腹怀疑。清荷坐在绣墩上诧异的说不出话来。不怨钟雷不信,上次见面女儿还信誓旦旦的和自己保证过,与秦桓泽关系是假,只待日后他平安出去,父女二人便一起回邵武,沉暮于山水之间,怎就……刘太医宽慰的拍了拍他焦急的手,依礼要道声恭喜,却又不忍在老友伤口撒盐,张了张嘴,太息着自朝外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