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将小吏未写完的验状拿起来,“仵作验尸说死者是意外自焚而亡,但若只是意外,死者不可能口眼微张,嘴巴或许能因为窒息未曾闭合,但眼睛绝不可能。”
谢星阑问道:“这案子是谁在查?”
小吏道:“是冯萧大人和京畿衙门的赵捕头一起查的,当日是咱们先发现,随后京畿衙门的人也赶到,便一起查问了窦家人,验尸的仵作是京畿衙门的岳灵修。”
谢星阑吩咐谢坚:“去把冯萧找来。”
谢坚应声而去,秦缨便看起了一旁的案情陈述,“死者窦煜,窦氏二公子,去岁中举,今岁春闱虽然落第,但今年才二十岁,已经算得上学问极好的,他父亲早逝,祖父……祖父是太府寺少卿?”
谢星阑微微蹙眉,“太府寺的确有位窦大人,没记错的话,是钦封的虚职。”
话音刚落,谢坚带着冯萧过来,冯萧出身官门,人生得剑眉阔面,身材高壮,他进入金吾卫已经六七年,如今是从五品郎将,年纪虽比谢星阑略长两岁,职位却在他之下,进门后先对二人行礼,又问:“大人,属下听谢坚说窦家的案子有古怪?”
谢星阑指着验状,“死者意外被自己烧死,却口眼微张,这合常理吗?”
冯萧蹙眉道:“这是京畿衙门岳仵作验的,他主要是在死者口鼻内发现了许多烟灰,且人呈微蜷之状,身上也没发现别的外伤,并且审问了下人,下人说死者喜欢在室内焚香,此前就曾差点酿成火灾,因此这次怎么都像是意外失火而亡……”
秦缨这时问道:“尸体可曾烧至焦炭一般?”
冯萧忙摇头,“那没有,死者的别院就在窦宅之中,起火没多久便被发现了,扑灭火势之时,死者衣服烧尽,头发烧没了,面皮也被烧的焦黄,但身上脸上还能看出烧灼出的水泡,依小人看,死者更多像是窒息而死。”
秦缨眉目微沉,“那就更为古怪了,起火之后,死者必定会被火场内浓烟熏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睁开眼睛的,便是窒息也不可能。”
冯萧也觉得有理,却又道:“但死者口鼻内有不少烟灰,只有活人遇见大火,才会吸入大量烟尘。”
秦缨颔首,“的确如此,但这并不能做为判断烧死还是焚尸的绝对依据,若焚尸之前,死者的尸体本就是口唇微分的,那起火之后,烟灰照样会钻入口鼻。”她目光一转看向一旁柜阁,“就好似这抽屉,哪怕只开了一条缝,灰尘也还是会落进去,更别说火场之中本就浓烟滚滚,尘灰漫天。”
冯萧彻底被说服,谢星阑当机立断问道:“尸体停放何处的?”
冯萧忙道:“城南义庄。”
谢星阑去看秦缨,秦缨不假思索地点头,“我随你走一趟。”
谢星阑将验状收起,抬步便朝外去,秦缨紧随其后,冯萧和谢坚也跟了上去,听说要去义庄,白鸳和沈珞对视一眼,皆面露惊恐。
白鸳一边朝外走一边道:“县主这是又要跟着谢钦使破案了?”
沈珞也觉古怪:“县主是此前稀奇古怪的事做多了,这回终于找到有兴致之事了?”
白鸳白着脸嘀咕:“县主又不做官,可千万别喜欢上破案。”
出了金吾卫衙门,秦缨上马车直奔城南,此刻暮云四垂,夜色将至,她自己也没想到来了一趟金吾卫,竟又碰见一桩存疑的案子,想着适才看到的验状,秦缨心底沉甸甸的,古代验尸技术尚在萌芽阶段,本就难以做到复杂检验,还有颇多谬误之处,实在容易造成冤假错案,秦缨经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