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五娘子有句话说得是有道理的,越是高门大族,越重清名。”陶云蔚缓缓说着,脑海中的思绪也渐渐越发清晰,“若只是真心相助,要与我们家置换地产,崔氏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公堂上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当着那么多老百姓的面如此高调的出场?这一箭,不过是既报了当日霍家造谣之仇,又借机再树了一回清名而已。”“再有,崔氏若有心从此照拂我们,那置换于我们的地为何是在南边的庄子上,而不是近在眼前的崔园?”陶云蔚说到最后,心中亦是止不住阵阵发凉。他们已经彻底得罪了霍家,或者说霍家背后的靠山,可却还是没有足够的价值让崔氏真正接纳。陆玄说得没错,这道门她这次虽然是撞开了,可之后是祸是福,却还未可知。想到这个人,想到他今日说的那些话,她心中不禁有几分复杂。“长姐,你不是说陆三老爷说崔氏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崔太夫人么?”陶曦月也想起了这茬,说道,“他既然这么提点你,也就是说崔太夫人那里应该是有法可破的。”不似陆家,水泼不进。陶云蔚经她这么一说,陡然回过神来。“对!这次必要知己知彼。”陶云蔚默默反省,像之前那种不知崔氏宗主世袭羽林都尉的疏忽再也不能犯了,于是当即满是信心地道,“崔太夫人是女眷,这回便交给我和二娘吧。”在旁边走了半天神的陶新荷这会子骤然拉回了思绪,忙举着手道:“阿姐,还有我,我也是女的,你带着我啊!”陶云蔚也没想那么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带着你。”崔湛走进福安堂,迎面先朝着坐于上位的华发妇人躬身施了一礼:“见过祖母。”然后才又朝下首左侧的人礼唤道,“阿爹。”崔太夫人点点头:“坐吧。”崔湛低首示礼,转身走到右边落下于父亲一级的位子上端端坐了下来。侍女很快步履轻俏地送了盏茶上来放在他手边的几案上,又默默地退了下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杂声。“事情都处理好了?”崔太夫人放下手里的瓷盏,看着他问道。“是。”崔湛拿出叠好的文书,递给了前来接手的掌事嬷嬷,说道,“陶家没有什么异议。”崔太夫人淡淡一笑:“这种好事,他们能有什么异议。”语气寻常而笃定。崔湛没有说什么,只听自己的父亲崔昂问道:“听说今日陆简之也去了公堂?”他点了点头:“恰好在衙门外碰上,他说是听说了消息来看热闹。进门后不过片刻便又走了。”“这倒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陆家这个三小子,向来不讲什么章法。”崔太夫人道,“连他爹孝期都在家中待不住的,在外一浪便是两年,心性疏野可见一斑。”陆玄年纪虽然轻,可是辈分高,在场的也就只有崔太夫人能在背后喊他声“陆家三小子”,别说崔湛,就算是崔昂,这话都实在没法接。崔湛沉默了须臾,说道:“陆三叔虽然行事狂放了些,但心胸旷达,这件事若非他提醒,我们家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崔昂点了点头,崔太夫人不甚以为意地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许你与他往来。”崔湛没有说话。崔昂欣慰道:“如今陶家这两块地已在我们手中,想来江氏很快便坐不住了,到时正好借此与他们谈判,免了将昭儿送进安王府。”崔太夫人眉头忽皱,凛了他一眼:“你这是身为宗主应说的话么?”崔昂一怔,当即低下头来以示己过。“陆简之将落凤山有瓷土之事通明于我们,无非是想我们几家同心联合对抗朝中那些不知分寸的寒族。”崔太夫人道,“江氏此前占优势,现下却是吃了亏,我们家进了一步,自然也就要退一步。”崔昂想到自己爱妾所出的那个才刚及笄的女儿,不禁犹豫道:“可是安王他……”崔太夫人冷着脸“啪”一声将手中茶盏拍在了几案上。崔昂顿时噤了声。崔湛看了看自己父亲,默然片刻,说道:“祖母,孙儿有一策,或许可以试试。”崔太夫人将视线转向他,神色稍和,颔首道:“说吧。”崔氏父子从福安堂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崔昂停下脚步,转头朝儿子看去,容色舒缓地含笑说道:“晚上到正院来吃饭吧,你好一阵子没有回来,你母亲很挂念你。”崔湛低眸应是。目送崔昂先一步离开之后,他这才转头朝东边走去,刚回到自己的院中,就见随侍如风快步迎了上来。“郎君,”如风道,“先前红芙递了信进来,说是周姑娘这两日倒了床。”